休息时间，三二2班所有人席地而坐，闫教官偏要让三二3班再站半个小时。没有别的理由，只因为他们是国防生，理应承受更大的训练强度。

　　安冉被一个声音问道，“真惨，对吧。”

　　安冉回头，是队列旁边的同学院同学。安冉不立即赞同，也不立即反对，看着远处的闫教官说道，“两个教官的训练方法有各自的优势和劣势。闫教官很严厉，训练效率高，提高快，也容易让新兵产生抵触情绪，林教官虽然手下留情，但新兵们不听话也会令人头疼。我倒是希望林教官对我们严厉一点。”

　　安冉再回头看队友时，刚才搭话的男生嗯了一声便已经不耐烦地将转向了另外的人。安冉叹了一口气。

　　三二2班和3班的影子从朝西走向挪到朝东走向。一天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黑了一个八度。6点钟的渐渐泛黄的阳光映出所有人的疲惫不堪。

　　晚饭过后，安冉去晾衣亭看杯子，给力的太阳已经吸走了所有潮湿。安冉又叹了一口气，回宿舍抱起带有字母j标记的被子前往二楼找林教官。

　　“哦，安冉？”林教官看到安冉怀中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被，说道，“你的被子晒干了？”

　　“嗯。”

　　“棉被给我吧，我去还。”

　　安冉顿了顿，尽管已经知道棉被的主人是谁，但是并不知道棉被怎么到的林教官手里，“我跟你一起去，我要当面谢谢那个人。”才不是为了去看时杰哩！

　　林教官点点头，只觉安冉的做法虽然客套但也不失礼貌，继而想到马上要去见的时杰，白天他才和安冉来了个“对唱”，马上又要见面，一定会惊喜不已。“你知道这个被子是谁的吗？”林教官一脸得意。

　　“不知道。”只能回答不知道，总不能说自己观察了时杰有做标记的习惯啊！

　　“一会你见到后一定会大吃一惊！”林教官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带安冉去见时杰。

　　三连二排3班楼上，时杰正在卫生间洗衣服。

　　闫教官一看林二狗从房间门口经过，忙放下手机迎出来。

　　“你特么来老子的地盘干嘛？”说还不够，要动手动脚。闫教官一腿踹在林教官的屁鼓上。

　　林教官伸出手臂架在闫教官肩膀上，问：“今天那个喊了一百遍闫教官好帅的兵在哪？”

　　“你找他干嘛？”

　　林教官手臂往自己一用劲，闫教官就被勒到林教官的肩膀上，“我不服气啊，要听他喊林教官好帅！”

　　“放屁！就你这歪瓜裂枣看了都想吐的脸？”闫教官伸手就是一掌，拍在林教官的脸上，将其推开。“时杰，有人找！”闫教官瞟了一眼安冉，朝卫生间吼道，然后进了屋。

　　“你等会……晚上带不带你的兵去车库？”林教官一边说着一边跟了进去。

　　阳台上，时杰迎面走来，擦了擦手上的肥皂水。四目相对，仿佛又回到了篮球场上训练的时候，站着军姿，你一句，我一句，这边唱来那边和，被哄笑声圈在一块，所有人都只是彼此的陪衬。两个人越是靠近，嘴角越是不能控制地上扬，那牙啊，就想晒晒太阳，就想吹吹凉风，怎么拦都拦不住。

　　“嗨。”安冉望向时杰，嘴唇尽力抿在一起，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但是不能笑啊，否则显得多不礼貌。

　　“嗨……”时杰用卷曲的食指摸了摸鼻尖，“噗……”时杰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只听见远处的战友们一唱一和喊着两个人大喊过一百遍的话，时杰再也绷不住，大笑三声。

　　“对不起，我……没忍住。”时杰双手叉腰，抿了抿嘴唇，想要平复一下心情。

　　既然对方都已经不见外，安冉那根绷着的神经在在时杰的笑声中放松，“完了，一见到你就想到篮球场。我很好奇，你今天在喊闫教官很帅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在想，居然有一个比我更倒霉的家伙被拎了出来。”时杰盯着那个更倒霉的家伙，“我也好奇，你为什么要说那是放屁？”时杰自然而然地当作那句话是安冉对于“闫教官真帅”的回答，因为在他所有捕捉到的关于安冉的信息内，安冉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犯的错……”说完这一句安冉就后悔了，这不是表示自己军训的时候还在偷偷观察面前这个人？但是这就是事实啊——他确实断断续续盯着时杰观察了很多次，四舍五入就是一整天了！“我都看到了。你为什么要顶罪？”

　　“因为必须有人站出来。”时杰收起嬉笑的眼神，坚定地看着安冉明镜般的眸子，像在和自己对话。

　　“但那并不是你做的。你不该站出来，更不该受罚。如果说我被拎出来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你，不，是你旁边的那个人，就算站出来了也不该被惩罚，毕竟那并不是一句侮辱人的话，反倒是闫教官很过分不是吗？”

　　“比闫教官更过分的大有人在，如果那个人和我都不站出来，就更没有人会站出来，牵连的将会是整个班。”

　　安冉向来喜欢说教别人，今天却被别人说教，无言以对之时，思索一番，或许是这个理？怎么会是这个理呢？！

　　时杰看安冉刚才说话的语气急促，现在又如鲠在喉，便问，“你好像，很为我打抱不平？”

　　“没有。”安冉气冲冲地说。

　　“哦。其实今天我故意漏了一句的。”

　　“哪一句？”

　　“闫教官真帅，我要弯了。”

　　安冉想象了一番大喊一百遍“我要弯了”的场景，笑道，“你要是说了后面那一句，我或许会考虑换个词回复。”

　　“比如说？”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便宜了闫教官。”

　　两个人都把正事忘得精光。

　　时杰想问“你在夸我帅吗”，担心安冉并没有这个意思，要不和大众自恋的回答一样，说“是我长得太帅了吗”，但这句话在脑回路中盘旋后选择了放弃。他总是这样，把堵在嗓子眼的话又咽回去，只要这句话存在残缺，比如会让人觉得他傲不可言或卑不见底，比如存在歧义会让别人错以为有贬低或偏见的意味。

　　于是不说话。

　　安冉以为自己把天聊死了，解决目前的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再见。

　　“你继续洗衣服吧，我先走了。”安冉说。

　　“嗯。”

　　安冉转身要走，时杰的目光紧紧跟随而去。安冉纤瘦的身板跟何川有得一拼，他爱穿宽松的衣服，大两号的迷彩服穿在他身上更显瘦弱，但并不显病态，想是因为肩膀的缘故，这样的肩膀才能撑得起大t恤。

　　安冉的手臂细长，抱着一张棉被，悄悄用力，便能看到肌肉线条，一直到下楼，安冉也没有回头。

　　何止下楼没回头，时杰在阳台上看安冉回了宿舍楼看了一路，那家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是没想起来手里的棉被是还人的！

　　安冉一路低头，发呆似的往前走，自言自语：

　　“我怎么就，告别了呢？应该还能说下去的，应该说下去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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