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也很抱歉：“我们知道他的工作，因而已经尽力在保他的双手了。可是现在……要不要你们进去看看他，再做决定？”

　　抢救室里，穿着无菌防护服的禹姐和蓝志文走了进去，不过也只能隔着最后一层玻璃。

　　“启瞳！”禹姐趴在了玻璃上，看着里面血肉模糊的弟弟，再是坚韧，也忍不住泪水滑落。

　　她忆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那时候，为了帮助爹地竞选市长，仅为中学生的她一直在贫民区做义工，因为身手较好，也因为常家的名声地位，纵使是那些贫民区的犯罪分子，也从不敢打她的主意。

　　有一个黄昏，她在经过一家人的房屋之外时，看到了门口一个沉甸甸的洗衣袋。

　　那个袋子挂在门旁已经锈烂的钉子上，绳子似乎马上就要断掉了，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显得整个外观非常突兀。

　　在美国，哪怕是别人门前的一双烂鞋，也属于别人的私有财产，主人不说话，别人是不能随便捡走的。

　　所以，就算那个袋子很蹊跷，里面仿佛装着什么奇怪的东西，禹妍也压下了好奇心，径直向前。

　　正在此时，从背后逆向吹来了一阵风，禹妍的脚步停下了。

　　她重新回头，审视着那个蓝黑色的洗衣袋，袋子上，似乎有什么脏污的痕迹。她走近了一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前。

　　第二次吹来的逆风让她的眼色一沉。

　　她快步上了台阶，走到了袋子跟前。

　　是的，没错，袋子里传来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禹妍太熟悉血的味道，而且，是人血的味道。

　　她按了这家人的门铃，没有响。大概早已经坏掉了。她用手敲门，敲到门快坏掉，也听不到回应。

　　那时候，手机还不像现在这么普遍。

　　禹妍如果要跑到街区口去打公用电话报警的话……她看了看天，这个冬天，雪来得有点早。气温已经非常低了。

　　后来，她总是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当她取下那个沉沉地、散发着一股腐朽、血腥臭味的袋子并打开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只有大约三四岁。

　　他蜷缩着，仅仅穿了一件薄外套。一双满是血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那上面，全是淤青和烟头烫伤的痕迹。他的头发，很脏，全是血痂凝结起来的块状。禹姐看着他冻得乌青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他那长长地睫毛也动了动。

　　紧接着，这个孩子睁开了虚弱的双眼。

　　他那双棕色的瞳子，从此以后印在了她的心里。

　　“你确定要收养他吗？”客厅里，爹地问她，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洗碗的志文，这孩子趁禹妍不在乱翻她的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个鬼脸，因而被惩罚做家务，“这个孩子比不得他。”他指的是志文。

　　禹妍低下头：“是的。”

　　她也知道这个小孩子是比不得志文的。志文的父母是出车祸死去的，生前很是疼爱他。只是因为没有买过任何保险，所以没有拿到过任何补助，志文才被送往了孤儿院。在那里，有一个有恋|童癖的老师屡次骚扰他，志文刺伤了老师，逃了出来。被禹妍遇到并带了回来。

　　爹地是很喜欢志文的，他看着这个孩子，说他将来会成大事。

　　可是，下午那个孩子……他的父母……

　　“这个孩子性格会不健全。”爹地警告她，“他已经三岁了。从他生下来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关爱。所以你如果准备收养他，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禹妍低声却又倔强地回答：“是的。”

　　不久之后，爹地办齐了相关手续，禹妍在收容中心见到了那个瘦小的孩子。

　　那时候，他才刚刚强制戒断了毒瘾。

　　父母从怀上他之前，就已经有七八年的毒龄了。所以他从生下来，就带着瘾。更为可怕的是，每次父母的瘾犯了，就会用烟头、小刀去烫、割伤他的皮肤，有时候，他们需要去找新的药物，就把他装在洗衣袋里，挂到门背后。

　　这也是为什么，禹妍在这个社区长期做义工，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的缘故。

　　以往，他都是被挂在门后面的。

　　可是那天，父母从外面回来，迫不及待的要享受药物。孩子嗅到了气味，也哭闹不止。他们觉得他烦，就把他打了一顿，连着袋子一起挂到了外面……

　　禹妍敲不开门，那是正常的。

　　因为那时候，这对瘾君子已经死了……

　　孩子被挂在外面，挂了整整一天，直到禹妍发现。

　　收容中心里，她对着孩子伸出了双臂。他看到她，他认出了她，他扑到了她的怀里。

　　她问爹地给他取什么名字。爹地看着他那双棕色的瞳孔：“叫启瞳吧。”

　　出乎意料的是，启瞳非常听话。好像知道他的生活来之不易一样，除了偶尔显得有些软弱，遇到紧急事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外，他对于禹妍，对于爹地，甚至对于早一些来到这个家的志文，都怀着难以名状的尊敬和感激之情。

　　乃至于对于后来到来的绝陨，也带着一股仿佛天然使之的责任感和亲切感。

　　他没有再碰过任何的药物，哪怕后来蓝志文做了那方面的生意，他也杜绝任何的*。那些东西，能激起他人生所有最黑暗最痛苦的回忆。

　　禹妍一直觉得引以为欣慰的就是，尽管志文与她渐行渐远，可是启瞳还是听话的。他专心的做着他的时尚设计师，挥洒着他的才华。虽然也爱跟她顶嘴，可是只要她稍稍示软，他立刻就会比她更软。

　　可是现在……她已经哭倒在蓝志文的怀里。

　　难道是因为她把他们带进了常家？带进了这个被打上神秘诅咒的家族？所以，在享受到上天眷顾的同时，也会收到来自地狱的信函？

　　蓝志文紧紧抱着她，抱着这个以往坚强到只需要他去仰望的女人。

　　又有医生来了。

　　“蓝绝陨的家属对吗？”

　　蓝志文和禹姐都没有吱声，听到这个问话，两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蓝绝陨突然从病房离开，现在不见了踪影。”

　　什么？听到这消息，禹姐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往后面倒了下去……

　　……

　　禹天启的书房里。

　　颜翼辰还在和议员低声且秘密的交谈着。

　　铃声响了，这一次，是颜翼辰的手机……

　　“我出去一下。”他对禹天启微微鞠躬，走了出去。

　　“你好，蓝少。”他悠然地走到了花园里，“今天这么有空？”

　　电话那边，蓝志文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颜大公子，真是很有胆色啊。”

　　颜翼辰语气轻松，他用手指敲着花园里的一处木桩：“蒙尘蓝少的夸奖了，不过不知道蓝少那边的货准备得怎么样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为了这批货，我也亲自来了这边，希望蓝少好好配合了。”

　　“谢谢你还记得你我之间签了合约。”蓝志文似在阴笑，“不过合约的部分，似乎没有包含过我两位弟弟的相关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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