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楚员外府,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楚梦欢,这几天却莫名心忧地很。
虽说没有大理寺的人来找自己,也没有看见方如焕。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楚梦欢总是觉得胸口闷得慌,好像是自己干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只不过苍天可鉴,自己除了隐瞒重生一事之外,再没有说过什么谎话了,等一下!好像还有告诉家人自己喜欢白凤鸣,可是白凤鸣这厮,自己虽然不喜欢也不烦啊!怎么这番如此心忧?
半躺在美人榻上,手里依旧绣着鸳鸯,左一针,叹气。右一针,叹气。对面的马铃汐实在看不下去,便问道“欢儿?你这几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楚梦欢暗自笑了两声,怎么了?自己也想知道,有可能是狐狸的发情期到了?还是被什么东西踩了尾巴自己不知道?
楚梦欢又是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几日烦的很,莫名其妙的烦。”
马铃汐皱眉,心疼地抚了抚楚梦欢的刘海,想了想道“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楚梦欢摇摇头,心烦哪用劳烦大夫啊!
马铃汐又道“可是因为要成婚了?还是···想见夫君?”马铃汐看着楚梦欢,早听楚风华说楚梦欢喜欢白凤鸣,喜欢的不得了,这番怕是相思成疾了。
楚梦欢没听明白,好奇问道“我昨日才见了大哥。”
马铃汐扑哧一笑“不是说我夫君,是说你夫君!”
楚梦欢一愣,白凤鸣的音容笑貌瞬间萦上眼眶,她肯定地摇摇头道“不想。”
马铃汐看楚梦欢这副模样,暗自揣测着小姑子的心思,怕是在嫂子面前害相思丢人才嘴硬的。于是马铃汐掩嘴一笑,放下手中的绣帕,起身理了理一身锦绣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说罢,马铃汐便踏着莲步离去了。楚梦欢栽歪在美人榻上,摸着手中的鸳鸯,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么心烦意乱呢?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忘掉了,一定。
下午的时候,楚梦欢吃过午饭,厨房里面又送过来一壶百合红豆粥当甜品。坐在窗前,楚梦欢一边低头吸啄甜粥,一边翻看手下的《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如此种种,真是无聊透顶······
楚梦欢把《诗经》合上,顺手扔到一边,鼻尖突然闻见一股奇异的花草香,这气味···似曾相识啊!
“小姐。”
楚梦欢抬头,看见房门处站着一个一身素衣的小丫鬟,手里面拿着一封书信。
“进来。”楚梦欢招招手,小丫鬟便走近,花草香气馥郁起来,越来越近。
小丫鬟低着头,把书信递给自己“小姐,这时白家公子送来给你的,白家公子还托人带话说,知道小姐想念自己,只是婚前不宜见面,否则不吉利。”
楚梦欢接过信“谁说要见他了?”手指交碰见,那花香蔓延到了自己全身,竟不禁让自己战栗起来。楚梦欢仔细看了看小丫鬟,指着问道“你是二哥带回来的那个···瑟儿对吧?”
瑟儿微抬眼,点头道“小姐好眼力。”
楚梦欢点点头,好奇这瑟儿身上的香气,怎么会这么浓郁,是自己的鼻子太灵了?还是自己记住了这个味道。若是记住了,是在哪里闻过这个味道?
这样思索着,楚梦欢打开信,映入眼帘的是白凤鸣的俊秀字体:但闻佳人念,君心岂能安。春秋浮云略,摇手九月九。劝卿莫心忧,汝心映吾心。待到良辰日,红绸缠眉梢。潇·湘软榻上,双双好缠绵。
一纸泛着春意的信笺读下来,楚梦欢脸上刹时泛起红晕阵阵。稀里哗啦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气愤地嚷道“这该死的白凤鸣,没事写些什么淫词滥调?”
嘟着嘴憋闷了不多时,楚梦欢看了看一旁的瑟儿,淡淡摆手道“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
瑟儿低头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花香渐渐消逝,楚梦欢一个人坐在窗前呆呆思索了半晌,眉眼一低看着角落里的纸团,心里竟忽然澄明了不少,望了望四周无人,又蹲下去把纸团拾了起来。
轻轻展开纸团,虽褶皱了些,好歹没有被自己撕破。放在窗前弄平整,又好好夹在了《诗经》里面。心里面不自觉甜腻腻的,怎么···自己是喜欢上这白凤鸣了吗?
可是···不是因为没得选,才嫁的他?
楚梦欢摇摇头,一个人倚在窗前琢磨来琢磨去,就是没搞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自己喜欢上了白凤鸣?可是上一世自己也是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却死的如此凄惨。这一世,自己不应该会轻易的喜欢上哪个人啊?
而且白凤鸣这家伙,还是个和二哥一样的好色之徒,嚣张跋扈自作聪明,自私自利又倾国倾城···不对!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他啊?可是自己不喜欢他又能怎样,嫁都要嫁了,说好了要躲避孽缘,平安过活的,要听爹娘的话,再不能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可是···也没有必要真心地喜欢上白凤鸣啊?
另一旁的白买办府里头,白凤鸣坐在后花园里,手里衔着根墨绿色兰草,兴致勃勃斗着笼中鸟。不一会见到阿七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少爷,信送去了。”
白凤鸣看着鸟道“可有回信?”
阿七一愣“少爷我把信送去就回来了,你也没说要回信啊!”
白凤鸣白了阿七一眼“你个傻阿七,我这叫情诗!情诗是用来传递的懂吗?真是!”
阿七点头“那少爷···我要不现在回去问问,楚小姐有没有给你写回信?”
白凤鸣顿了顿,摆摆手道“算了,估计本公子的文采风流,她写不上搭配的句子。”万一这傻丫头把自己的诗给揉成团扔到一边,被阿七知道了,自己不就出糗了?
阿七于是默不作声地站回到了一边,忽然看见白凤鸣回头问道“对了,阿七,今天本公子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是不是我有什么事情忘了啊?”
阿七道“少爷你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啊?”
白凤鸣歪了歪头“不知道,总之好像不是好事,右眼皮一直在跳。”
阿七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诶呀,少爷,今日你在花满楼订的歌舞表演,时辰差不多该去了。”
白凤鸣起身“波斯美女那个?”
阿七点点头“可是···少爷还去吗?”
白凤鸣看了看阿七,莫名其妙地笑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阿七皱眉“可是少爷你不是说右眼皮跳吗?有可能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们还是在家待着吧,万一要是又遇上月华阁那样的事可怎么办?”
白凤鸣抬手便给了阿七脑袋一个巴掌“你个乌鸦嘴!那看波斯美女跳舞能有什么坏事,不去才是要出坏事呢!一会儿我爹回来看见我玩鸟,肯定又要说我,走!我们去花满楼!”
白凤鸣说着,便拎着阿七往白府大门走去。一个衣袖舞动间,桌边的茶盏被带掉。“啪嗒”一声坠地,温热的茶水泻入地面,汩汩地渗入土壤。白凤鸣回头,看着那破裂绽放的青瓷杯盏一愣,心竟不自觉提了一下。
一旁的阿七见状,看着白凤鸣问道“少爷,少爷?我们不走吗?”
“啊?”白凤鸣一个晃神,皱眉摇了摇头。突然抬头看着阿七,大梦初醒般说道“走啊!干嘛不走?人生在世,及时行乐!等到欢儿嫁过来了,我就未必能这么快活了。”
阿七嘿嘿笑了两声道“原来少爷还是如此关切楚小姐的想法啊?”
白凤鸣淡言“你懂什么?欢儿是我真心喜欢的,现在看的这些波斯美女,那都是浮云!”
阿七好奇道“不过少爷,你与楚小姐就见了一面,怎么就这么喜欢了?她也这么喜欢你吗?”
白凤鸣又是狠狠白了眼阿七“你不懂!这叫一见钟情!而且你不也看见了,那丫头为我害了相思,还让大嫂派人来带话呢!想我想的吃不下睡不着!那真是爱煞我也!”
阿七点点头“少爷说的是。”
盯着纱帐前的款款蝴蝶,楚梦欢突然想起了,今日是八月二十五。
上一世的这一日,寒江凉夜,她和方如焕泛舟渡城湖上,彼此互诉衷肠。
时至今日,过往种种,皆成虚幻。自己还是那个涉世未深的楚家小姐,方如焕,就像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一场妖艳而恐怖的梦。
‘而今夜,你又与谁泛舟湖上?会不会有同样一个温弱的女子,被你揽在怀中,被你的花言巧语所骗,甘愿与你背负不贞不洁之名,与你逃离长安城?’
虽然自己说这辈子都不想要见到方如焕,但是今夜不知为何?楚梦欢频繁地想要问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说的誓言不算,为什么把自己带离长安,又狠狠将自己抛弃?为什么怀胎十月,却逼自己喝下堕胎药,送自己归西?
为什么这样狠心地对待自己,就算一直以来不爱自己,但怀着的,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方如焕!
楚梦欢站起身,看着窗外凉月如洗,胸中顿时升腾起一团火焰。直直又冲出了楚家大门。
不是答应过妙笙不会与孽缘再做纠缠?不是说好要安稳度日?
可是一想到方如焕,她就不由地想要问为什么?她觉得一切都是个阴谋!
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房檐处灯笼黯淡,她一个人游荡到护城边的渡城湖旁,恍惚又回到了那年凉夜细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