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慕容绾绾撅着小嘴,扒拉着碗里的饭。夜锦夹了块肉放进慕容绾绾饭碗里。慕容绾绾似乎心底有气,夹起那块肉就扔给蹲坐在一侧的狗狗。
“绾妹,你怎么了?”
“说好的今生只抱我一人,才出了趟门,就忘了承诺。”
夜锦笑着手指慕容绾绾眉心:“你这醋吃得太没道理,我只是恰巧路过救了一个幼小的孩子,人家还没你一半大呢。”
“那也是女的。”
“好,以后我只看公的,行不?”
“噗嗤。”慕容绾绾娇笑地看了夜锦一眼。
迷雾渐起,又渐淡。
慕容绾绾与夜锦肩并肩走在军营外的山林里。夜锦一手牵马,一手牵着慕容绾绾的手。
慕容绾绾身子向夜锦倾斜,半倚着夜锦手臂道:“你一身戎装的样子,真威风。我就喜欢看你战马上英姿飒爽的样子。”
夜锦转头望向慕容绾绾,道:“你一直都想骑战马,今日我便带你骑一段如何?”说罢,也不等慕容绾绾回应,一把搂过她腰身,送上马背,自己紧贴着她后背,躬身催马奔跑起来。一路穿过林间大道,践起落花香,慕容绾绾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山林里,那种快乐只有热恋中的女子才能体会到。
浓荫深处,另一个白袍女子立在一棵大树旁,神色阴寒地望着绝尘离去的两人,手指死死嵌入树皮中。
迷雾渐起,又渐淡。
夜色浓郁,月色有些惨白。
夜锦出征去了,慕容绾绾和双亲住在自家简陋的宅院里。突然窗外火光滔天,狗吠声猛烈,睡梦中惊醒的慕容绾绾冲至门口处,却发现门窗都被反锁,惊慌中用斧子砍破木门,穿门而出。谁知才迈出一只腿,胸口便被一把利剑突如其来地刺中。茫然地望着那个举剑的白袍女子:“为什么?”
“所有跟我抢男人的女人,都不得好死。”手起剑落,慕容绾绾双眼被刺瞎,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夜空。背靠门框,双手捂眼,缓缓滑落,鲜血沾满一手。
“你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勾引男人了么?我让你漂亮!”剑光四射,慕容绾绾双颊被割得道道血痕。一声又一声疼痛的呼叫刺向苍穹。
“怎么,你以为你声音很好听是吗?最听不得你那恶心的声音!”狠狠刮过一道剑风,慕容绾绾喉咙被割破,绝气而亡。
那一夜,慕容绾绾一家齐赴黄泉,无一活口。
熊熊大火燃烧了一夜。尸骨烧成焦炭。
迷雾渐起,又渐淡。
慕容绾绾坟冢前。
夜锦横一管玉笛在唇,犹如一棵玉树亭亭临立风中。忧伤的曲调吹痛了过往的清风,也吹落了他自己怀念的清泪。多少个日日夜夜,夜锦吹笛,慕容绾绾依偎在身边聆听。
夜锦默默念叨:“绾妹,这只曲子你爱听吗?”
突然,夜锦腰身被一个白袍女子温热的身躯抱住,后背的衣裳沾湿了热泪。
夜锦轻轻道:“绾妹,是你回来了吗?”
一声痛楚的声音响起:“因为我是魔女,所以相爱注定不能相守?”
“相爱?”夜锦内心苦笑,自己一生只爱过绾妹一人,又何曾对他人还有过爱恋?单相思也算爱恋的么?
“对不起。”夜锦沉浸在思念绾妹的痛楚里,声音都是沙哑的。对于那个魔族女子的爱恋,今生只能辜负。
魔族女子悲伤欲绝的哭喊声:“我不要对不起,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我要的是你,是你啊。”
“相忘于江湖,对你对我都好。”夜锦最近知晓绾妹死于魔族人之手,痛恨一切魔族中人,猛力掰开女子紧抱的双手,大踏步离开。痛恨的泪水滴下。
迷雾渐起,又渐淡。
数年后,夜锦知道是魔君女儿,也就是那个白袍女子残忍地杀害了绾妹后,悲愤地率领千军万马奔袭魔族圣地。疯狂地砍杀魔族兵士,疯了一般呼喊着白袍女子的名字,杀进包围圈。
“白吟,你给我出来,你不是爱我吗,那就出来见我最后一面。”
以身涉险,血迹斑斑,逼迫魔君女儿现身。
魔族兵士越来越多,夜锦被团团围住,数剑齐刺。似乎感受到了白吟的气息,故意不做抵抗。果然,白吟突然窜了出来,护在夜锦身前。激烈的剑没能及时停住,唰唰刺在白吟身上,但那些都不是致命伤。身后,夜锦举起匕首刺穿了白吟心脏。
白吟立即瘫倒,断气前,凄楚地囔囔:“今生爱你,无悔。来世,只愿不再与你敌对。”
浑身是血的白吟,在夜锦怨恨的目光中离世。
夜锦想起这一世的恨和怨,想起绾妹惨死的模样,哭喊得痛彻心扉。吻剑而亡,选择与绾妹一样的死亡方式,在绾妹甜甜的笑容中逝去。
第二世。
第二世。
第二世。
十里桃花,落英缤纷。
“师兄,看剑。”慕容绾绾认真的举起剑,刺向夜锦。夜锦一个侧身便躲开了,抬起剑鞘击向慕容绾绾腰间。慕容绾绾一个站立不稳,就要扑倒在地,夜锦急忙伸手揽住,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师兄又欺负我。”慕容绾绾一脚踢飞满地的落花,气呼呼道:“人家刚学会用剑,师兄就让着人家嘛。”
夜锦一脸无辜的表情,还得哄着师妹,在她粉嫩的小脸上轻啄一口,道:“好,我站着不动,任你刺。”
“你还真不动啊,那刺伤你怎么办?”
“你真笨,你不会脚不动,上半身躲闪呐。”
“师兄原来还是个不倒翁。”慕容绾绾银铃般的笑声,笑弯了桃枝娇嫩的腰。
迷雾渐起,又渐淡。
将军府内。
“我不娶。”夜锦激烈的声音响彻大殿。
老将军砸了茶杯,道:“娶不娶,由不得你。国舅爷的女儿想嫁谁不行,人家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是我的福分,还是您贪慕虚荣?”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震红了夜锦的脸颊。
“我死也不娶。”
老将军气得摔门而去。
迷雾渐起,又渐淡。
将军夫人泪水涟涟道:“我儿,你爹爹也知道你心里只有你师妹,可如今,如今咱们家有难,被国舅爷一次次往死里整。唯有你娶了他女儿燕茵,才能救你爹一命啊。我的孩儿,娘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啊,若还有一丝希望,都不会强逼你啊。”
夜锦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将军夫人凄然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执拗呢。若你早些答应迎娶燕茵,咱家又何至于被整到这般田地。”突然跪在夜锦面前,“决不能因为你的婚事,而连累你爹爹至死。如今你爹已囚禁天牢,娘求你,你答应了吧。过后,娘在想办法帮你迎娶师妹过门,好不好?”
迷雾渐起,又渐淡。
慕容绾绾哭倒在夜锦怀里。
“师兄,我不敢阻拦你救伯父,可我怎么办?”
夜锦紧紧拥吻住胸口激烈起伏的慕容绾绾,仿佛这是世间最后一件幸福美好的事,亲吻得那般忘乎所以。缠绵悱恻的吻,诉尽了内心的一切深情。
“师妹,我的心里只有你。”
迷雾渐起,又渐淡。
红烛高照,新娘燕茵头顶红盖头,一身红妆坐在喜庆的红帐下。望着她天生乏力的身躯,夜锦心头一阵懊悔。若不是上次街头偶然扶了她一把,也不至于被她看上,被逼至此。
醉醺醺的夜锦,失去掩饰的耐心,一把挑起红盖头,带几丝嘲讽道:“你就那么想嫁给我?耍尽心机,如今终于如你所愿。但我已心有所属,做不到与你举案齐眉,你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说罢,夜锦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新娘燕茵匆忙从身后抱住夜锦,嗓音哽咽道:“你别走,今晚是我的新婚之夜,求你陪我这一夜好不好?”
夜锦满心的厌恶,一把挣开,冷冷道:“你休想。”打开寝殿大门,快速隐没在夜色中。
迷雾渐起,又渐淡。
燕茵主动找慕容绾绾谈:“我虚弱的身子,此生恐怕是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知道他深爱着你,你嫁给他吧。”
慕容绾绾难以置信地望着燕茵,她是怎么找到这深山老林来的,而且还知道自己的存在。心下略略思索,必定是前阵子夜锦来此地,被她派人跟踪了。
那日夜锦与慕容绾绾双双练剑,飞走于阔叶林间,激起一阵阵梧桐雨。落叶纷飞中,夜锦轻搂慕容绾绾,教授她自己新悟出的剑术,忘情间两人深情拥吻。
燕茵道:“与其他频频出门,不如娶你进门吧。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多见他几眼。”说罢,燕茵扶着门框,转身离去。
慕容绾绾望着她虚弱的身躯走得有些勉强。
迷雾渐起,又渐淡。
嫁入将军府的慕容绾绾,经常与夜锦练剑后,见到燕茵坐在窗前,手拿刀片,挽起衣袖狠狠割自己,一刀又一刀,玉臂上早已刀痕累累。耳内时常听到她的囔囔自语:“若不是身子天生羸弱不堪,也不至于丝毫剑术都不懂。多羡慕她能陪你一起练剑。不能握剑,怎么会有剑伤。如此这般,欺骗自己是剑伤也好。”看着她双眉紧蹙,痛得伏倒在桌上。
慕容绾绾幽幽一叹:“也是个痴情女子。”后来出于同情心,经常劝慰夜锦多去瞧瞧燕茵:“毕竟,她也是你的妻。”
迷雾渐起,又渐淡。
慕容绾绾怀孕了,燕茵经常过来抚摸慕容绾绾的孕肚。
“他终于有了孩子。”
慕容绾绾看不出燕茵的表情是羡慕、嫉妒还是真的替夜锦欣慰。只感觉她抚摸自己孕肚的手很轻、很柔,抚得那般用心。
“近来很是嗜睡,常常睡得日上杆头都不知晓。”
燕茵道:“听说有孕的女子大都如此,不必担忧。”
望着燕茵有丝憧憬的眼神,慕容绾绾抚住她的手,想安慰她迟早都会有的。
“你不必安慰我,他从来都没碰过我,能在这里多见他几眼,我已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