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看似毫无头绪，但缺少的只是一道关键要素。

　　一旦发现最核心的关键一点，之前云里雾里的谜团，都将被串联。

　　路易斯是继任者？

　　这其实是好事啊，不是吗？

　　这是史密斯的第一反应。

　　但等他稍稍细想，就觉得不舒服了，很膈应。

　　首先，这件事李钦丝毫不知情，罗文既没有商量，更没有提前告知，哪怕说一声都没有！

　　罗文的把柄可在他们手上……

　　偏是这样，众议长大人依旧不受控。

　　老路易斯呢？

　　李钦对他完全没有掌控度，他取代罗文，李钦费尽心思掌握的那些把柄都将落空。

　　而罗文这一手，本就是洗白上岸。

　　他现在完全无惧李钦了。

　　李钦敢点炮，那就是大家一起死。

　　坎内特里李钦砸了六亿，假设传出去罗文贪腐，坎内特将会遭到当局调查，就更别提做什么电网的民生大工程了。

　　这么看来……

　　罗文，的确在作死！

　　那么李钦的意图就很好理解了。

　　不是杀。

　　而是讲道理！

　　罗文现在不能死，他必须与路易斯完成工作交接，继续为保留地与坎内特保驾护航。

　　换言之，李钦在被逼无奈下，只能默认罗文与老路易斯对他的算计。

　　因为只有这样，事情才能继续做下去。

　　但是……

　　人犯错了，要接受惩罚。

　　李钦将要给罗文一个警告，也要给老路易斯一个警告。

　　前者其实都不重要了，等一两年后，李钦想杀他也可以，不杀他，他自己也熬不过癌症。

　　重要的是后者……

　　老路易斯必须搞清楚，他在跟谁，跟什么人合作！

　　哦，不……

　　准确的说。

　　李已经不想合作了。

　　双方不再会是平等关系。

　　所有的事情，李……一人，说的算。

　　一念至此，史密斯凝视着李钦：“只是警告，对吗？你……要让泰迪去？”

　　李钦点了点头，沉默无声。

　　如果可以，他想杀了罗文泄愤。

　　然而世界之所以繁衍至今，规则很重要，罗文善于利用规则，李钦输了。

　　不过，罗文必须付出代价。

　　“我觉得……让我或是昆帕去比较合适，泰迪有些过了，毕竟我们不知道，黄金山之夜，是否还有人在默默调查。”

　　一百多人的暴毙，说过就过了？

　　别太小看联邦当局了。

　　然而李钦摇头：“他们就是太自以为是了，自以为人间的一切，他们都了如指掌。”

　　“那么，我觉得……”

　　“他们需要了解一些阴间的玩意，才能真正的恐惧。”

　　“毕竟你已经出过一次面，你觉得……有用吗？”

　　想了想，李钦补充道：“泰迪不会有事，就跟杰斯，以及水坝事故一样，没人……会发现问题。”

　　史密斯犹豫一阵，还是点了头：“好吧，那我去安排？你最好还是始终在人们的视线中。”

　　李钦道：“你到了，拨通电话，我跟泰迪说，不然他不听你的。”

　　“好。”

　　史密斯悄无声息的走了。

　　杰罗姆指挥着屠宰工将牛肉各部分分割，然后跑来邀功：“老板，上好的菲力，两头牛一共四条，要不然我从仓库里再拿几条出来，免得不够吃。”

　　李钦淡淡道：“跟肥肉一起打成肉片，我烤肉串吃。”

　　“啊，这……”杰罗姆一脸懵逼，就差脱口而出，老板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咱们的老鼠牛，好歹五万刀一头呢。

　　零售价就更贵了。

　　你竟然要跟其他部位打碎了吃。

　　杰罗姆哪里知道美食的真正定义，有时候原汁原味固然重要，有时候人需要一些刺激味蕾的东西。

　　不然，就跟罗文、老路易斯一样，他们，太自以为是了。

　　李钦与杰罗姆回大屋的路上。

　　史密斯打来电话。

　　李钦只对泰迪说了一句：“按史密斯说的做。”

　　回到大屋。

　　盖德鲁已经准备好设备。

　　除了米式的封盖烤炉，最为特色的就是之前焊接的中式烤炉。

　　炭火早已点燃。

　　安排从酒店叫来的厨师串肉串。

　　肉不用腌，纯靠炙烤时的辛香料烘托。

　　不少客人看着李钦开始烤肉，都觉得很有意思。

　　米国也有烤串，不过不是碎肉串串，而是肉块，并且依旧放在封盖烤炉里闷烤，少了过程中的撒料与翻转，与明暗火的交替，也就少了烟火气。

　　等烤了第一批，旁边的厨师就上来帮忙，有样学样，因为没什么难的，孜然不怕多，辣椒粉适量，最主要的是盐分的控制，不要太咸了。

　　宾客们口中聊着众议长宣布退休的事情，只当是谈资，除了庞狄等小部分人，没人觉得这与李钦有什么太大关联。

　　13号公路。

　　奔驰车上，唐娜在开车。

　　多洛莉丝与雪莉坐在后排。

　　“李到底要做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在开派对？中午他与路易斯吵了一架……我听路易斯说了，罗文的继任者是他。”

　　多洛莉丝大感错愕：“老路易斯要竞选众议长？他能当选？”

　　雪莉很懂这方面的事情：“选民是次要的，主要是派系内的议员投票，俄勒冈众议院本就是少数派把持……”

　　“路易斯多年的无派系人士选择倒向少数派，少数派高层会为他安排妥当。”

　　“更别提了，罗文是自愿让位，肯定会为路易斯铺垫好一切。”

　　“我也没想到，路易斯会走到这一步。”

　　“走到这一步？”多洛莉丝冷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你生气，但李也不太理智。”雪莉道。

　　多洛莉丝无奈摇头，看着姐姐：“如果是你被这么耍了，你能理智吗？”

　　“……”雪莉有些不满多洛莉丝的态度。

　　虽然她也觉得路易斯过分了。

　　多洛莉丝看了一眼唐娜，最终道：“知道我为什么为李做事吗？因为他击败了萨克曼……而且是无理由，无逻辑的击败。”

　　“雷纳德知道这些事情的大概，但他还是犯错了……而李？他又一次在保留地股权争斗事件中证明了自己。”

　　“保留地……一夜之间，死了上百人。”

　　雪莉惊愕：“你说什么？”

　　“死了上百人？为什么新闻没有报道？”

　　多洛莉丝面无表情：“都是些印第安人，而且李钦说服了五大直播，以及保留地的开放融合，高层眼里，这些人不重要。”

　　“更主要的是，没证据，一点证据都没有。”

　　雪莉下意识也看了一眼唐娜，发现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开车。

　　实则，唐娜真是心如止水了。

　　因为……

　　她也杀过人。

　　被那个该死的老头逼迫着，一起将人淹死在湖里。

　　李是什么人……哦，不，他不是人，他是恶魔来的。

　　唐娜其实也很清楚。

　　见惯了纽约上流阶级的肮脏，李这样的人如果手上不沾点鲜血，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为了数千万米金遗产，自诩人上人的上流阶级能搞暗杀、毒杀，然后完美脱罪。

　　保留地那位大长老的遗产，可是高达数亿米金啊。

　　唐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但她不敢去看心理医生，因为这件事只能永远的藏在心里，无法吐露细节。

　　其实这样也好……

　　人不该想太多，敢爱敢恨，而且她本来就不忌口，喜欢多莉，也喜欢李。

　　“他是凶手，你，你怎么能跟这样的人……”雪莉忍不住颤声道。

　　多洛莉丝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雷纳德就干净吗？我这些年见了太多他的肮脏，所以我不希望你跟他继续在一起。”

　　“李不同，他是无辜的。”

　　“无辜？”雪莉反应巨大，“你说，杀了上百人的他，是无辜的？”

　　多洛莉丝看着窗外，嗤笑了一声：“甚至，我觉得他有些软弱……”

　　“雷纳德从不会让自己涉身险地，才想办法反击，李永远忍让到极致，才会出手！”

　　“但你知道的，雪莉，就跟学校里那些好学生一样……”

　　“被欺负到了能让这群好孩子爆发的临界点，那后果往往是极其恐怖的。”

　　“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坏人，而是正在变坏的好人，因为好人想要制裁坏人……”

　　“他们要比坏人变得更恶毒百倍。”

　　雪莉浑身一震，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一直到看到灯火通明的老鼠山农牧场，才再次开口：“老路易斯不会……”

　　没等她说完，多洛莉丝道：“他该庆幸，他不只是主谋，也还有利用价值。”

　　车子驶入老鼠山，停在无数车辆旁，一行三人进屋大屋。

　　亨利很快迎了上来，率先为雪莉介绍李的家人，而很快……雪莉就成为焦点。

　　“那是参议长的夫人？”

　　“是的，我没看错！”

　　“天呐，她竟然受邀前来了！”

　　惊呼声不止。

　　大爹大娘等人也觉得与有荣焉，很快被大屋内的热闹氛围所感染，将下午的事情暂时遗忘。

　　快乐其实很简单。

　　当然，此时有人在负重前行。

　　“李，你到底要做什么？”

　　问出这话的人，自然是艾德里安。

　　副主管先生到来后，就没发现史密斯的踪迹，愈发觉得不对劲了。

　　fbi知道李钦与罗文达成了某种交易，否则众议院不会为瑞提亚提名。

　　“史密斯呢？你让他去做什么了？”

　　“拜托啊，李，黑索金事件已经闹得够大了，你们不能乱来了！”

　　“而且艾肯现在很相信我，你知道，我从印第安人中挑了几个线人去交差，如果你这里发生什么事情，我却一无所知，艾肯一定会发作的，到时候之前的努力，包括你在录音上为我铺垫的，全部都要毁于一旦。”

　　艾德里安是真的着急。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上船，可不希望船翻了。

　　然而。

　　李钦还未开口，史密斯出现了。

　　他走过来时正好听到了艾德里安的轻呼：“放轻松，艾德，我不是在这儿吗？”

　　艾德里安回头，猛地看到史密斯出现，还揉了一下眼睛：“沃德法克？不对……那就更不对劲了。”

　　李钦道：“史密斯都来了，你还说什么不对劲？”

　　艾德里安来回扫视二人：“史密斯都在，那你肯定有其他安排，更恐怖的安排……”

　　不等他说完。

　　李钦打断了他的话：“艾德里安，你我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坎内特还等着图谋发展，我不可能乱来。”

　　“就算我做了什么，也只会有当事人知道，你放心，当事人不敢胡说什么。”

　　艾德里安哭笑不得……

　　所以，你还是做了呗。

　　“你保证？”

　　“保证！”

　　艾德里安也不敢问太多，免得真的东窗事发，他也作为知情者被拖下水。

　　当然，归顺是归顺，但真要出事了，能避免罪责当然是避免。

　　团体只有在成功时固若金汤，团结一致。

　　溃败时，只有作鸟兽散。

　　……

　　晚上九点。

　　塞勒姆已变作夜城，只有少数几个酒吧与便利店亮着灯光。

　　城市氛围肃重的州府，老龄化严重，周遭居住的只有公职人员与政客，甚至后者中很多人宁可每天往返一个多小时路程，前往波特兰居住。

　　此时的州府，比起国内的小县城都不如。

　　少了车水马龙与夜市摊贩的繁华，反而充斥着一片死寂。

　　但对某些人而言，他们喜欢静谧。

　　罗文经过退休宣称后，忙碌了大半天，无数人询问缘由，又道来安慰。

　　甚至有人盯上众议长的位置。

　　老路易斯上位，还只是秘密，需要在最后一刻作为爆点，为他烧一把火。

　　服药过后，他少见的倒了杯酒。

　　查尔斯在忐忑不安：“爸爸，李会发疯的，你知道他，那一晚我被……”

　　罗文打断道：“他会发疯，不会发疯在我们身上，坎内特他投资了六亿，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无视。”

　　“我，你，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意外，因为我们正被全国注视着，除非他不要那六亿了，但没有人会舍弃整整六亿米金。”

　　“查尔斯，这件事圆满结束，我们就去欧洲定居，如果运气好，我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坎内特将给你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你只需要找个职业经理人看顾就可以了，今后不需要与李接触。”

　　“他是草莽，像是十九世纪的掘金人，认为挖到的，抢到的金子都属于他，可一旦遇到执法的牛仔，只能被吊死在橡树上，他们不懂，这世上是有规则存在的。”

　　“我没有害他，只是自保，更何况他与路易斯关系不错，那未来就让他们继续合作好了。”

　　查尔斯苦笑：“如果李报复我呢？他曾经就这么做过，还杀死了不少人！”

　　“那就继续利用规则咯，去华国。”

　　“华国？”查尔斯蒙了。

　　罗文道：“那是最安全的国家，你的财富足够生活一辈子了，而他不敢在自己的国家动手，据我所知，他至今都不是米国公民。”

　　“而你去了华国，说不定能借此与他缓和关系呢。”

　　说到这里。

　　罗文喝了一口酒，有一种运筹帷幄的自得与自信。

　　可就在这时……

　　一声巨响传来。

　　如同春日的炸雷，惊得父子俩都脸色一颤。

　　“啊——”是保姆的惊呼。

　　然而惊呼声后，一切又归入死寂。

　　隐隐约约。

　　查尔斯好像听到了倒地的声音。

　　而紧随其后，他又听到了本不可能存在的响动——

　　“是马蹄！”

　　“爸爸，我似乎……听到了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