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麻绳往她身上绑那一刻，他就只当她是忻王妃吗？
他说“死，他与她一道”的那句话那一刻，也只是当她是忻王妃吗？
月峻熙交负在身后的大手缓缓握起，紧紧的握着，长睫微微轻颤，凤眸猛地展开，深瞳中波光如寒潭冰水，无波无漾，一动不动看她，薄唇溢出一句，“想听吗？那朕便说一遍，你是朕的弟媳。vodtw.”
字字清晰。
言毕，他身后的大手那骨节已发了白，骨关节几乎要破皮而出。
“好啊，皇上说得真好。”都若离黑眸一转，眼波层层叠叠，写着一抹笑意，可眼底深处，却是抹不开的痛意。
“既是弟媳，何必对着我说那样的话？是弟媳，还能搂我亲吻我，皇上，你待弟媳的方式可真特别。”
她一字一句，咬牙迸出，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解恨。
眼前人一动不动，寒潭深眸极冷，赛过这满天冰雪，那深幽之后竟无一丝情绪。
“那是个错误，仅此而已。”言一出，他身后大手一松开，心却似被万箭穿了般，痛，过后再无知觉。
动弹不得的都若离感到一股蚀心透骨的冰凉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嫣然巧笑，极讽极嘲极冷，道：“很好，真是太好了，那就是个错误，仅此而已，你不知道吗？我喜欢忻王爷，自始至终都是，我想离开并非不喜欢他，而是不希望忤逆太上皇而已，放开我，我随你回去安心当忻王妃，我会陪着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既然这样，她便遂了他所愿。
此一言，似五雷轰了顶，月峻熙身后大手一抖，支离破碎的心亦颤抖。
他只感到全身僵滞，再出动弹不得。
他不能动，亦不敢动，他若动了，伤的便是他的手足弟弟。
祖训，兄友弟恭，而非兄弟阋墙。
他岂敢违背？
“二虎！”
如雷轰般沉吼。
雷二虎急奔了来，“皇上，有何吩咐？”
月峻熙眸子微敛，一字一顿道：“解了忻王妃的穴，送忻王妃上马车。”
“是。”雷二虎眸中闪了迟疑，大手一闪，极快解了都若离的穴道。
“忻王妃请上马车。”
都若离身子一松，眼底寒水翻作薄冰，侧了脸不看眼前之人，微顿，眼睫一颤，道：“好。”
隔了两世那般远，总是走不到一起的。
是她奢望了，是她天真了，更是她不知羞耻了。
眼敛一动，袖下素手微握，仰首大步向马车走去。
月峻熙眼前一黑，瞬感天快要塌了下来，他猛地挺直脊背，冷声道：“二虎，你先上马车。”
“皇上。”雷二虎转身看一眼都若离的背影，复又看他，道：“皇上您不走吗？”
月峻熙苍白薄唇紧成冰冷的直线，一言不发。
雷二虎心底沉甸甸，眸子微闪，躬身退了两步，转身大步向马车走去，动作迅速的卸下一匹马，套上马鞍，任马儿在原地，自己坐上马车，看一眼不远处那坚毅身影，微呼一口气，扬鞭甩向马儿。
“嗬！”
马车缓缓而动，慢悠悠的向冰海城方向而去。
*
都若离下了马车，月峻熙骑了马亦到了王宫外，他轻轻一跃下马，大步向宫门走去。
雷二虎急忙上前去牵了马。
都若离脸色淡淡，亦向宫门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宫门，正遇上神色焦急的月忻宣向宫门急步而来。
见了二人，他微怔，眸光闪亮，快步至月峻熙面前，急声道：“皇兄，若离不在宫中，我寻了几处皆不见，你可有见到她？”
说完眸光瞄看他身后之人。
都若离心虚的低着头，心底暗自叫苦，怎就在此处遇上了呢？
月峻熙神情淡淡，指指身后之人，淡声道：“这不是吗？”
说完便一步跨开长腿向内而走，不再作理会。
月忻宣忡怔，眼眸眨了眨，急忙上前双手扶了都若离肩膀，疑惑道：“若离？”
都若离理了理心绪，抬眸朝他弯唇灿然一笑，“是我，王爷，让你担心了，是若离的不是了。”
见到这熟悉的笑，月忻宣心底喜悦“扑”的绽放开来，似阴沉的天儿亮了炫丽云彩，他猛地将她搂抱入怀，紧紧地搂着，长臂轻抖，颤声道：“老天，你吓死我了。”
他真怕她又一次消失，那一瞬，他只觉得全力乏力，心底筑墙轰然而下，再无勇气再活下去。
没有她，让他怎么活？
“王爷，对不住，是若离不好，没有事先告诉你，我自己贪玩，易了容与小老虎跑出去玩儿一转，都怪我粗心未留口信给柳柳，王爷不要生气好吗？”都若离水眸无神望着月峻熙远去的身影，轻声道。
月峻熙那坚毅的身影未有一丝停顿，越走越远，直至变了一个白点消失在都若离那黑瞳深处，无声又无息。
月忻宣沉醇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若离，以后再不许这般了好吗？”
“好！”都若离轻轻阖上眼帘。
这般，很好。
他是皇帝，她是忻王妃。
这便是他们该在的位置。
*
是夜，睡了一日的都若离再无法入眠，她起身穿好衣袍，施柳柳惊醒看她，道：“若离，怎么了？”
她可不敢再大意，若再要是不见了人，她便无法向忻王爷交代了。
都若离朝她微笑，道：“你睡你的，我睡不着，起来去寻点吃的。”
“你饿了？”施柳柳翻身坐起，伸手取一旁的衣袍，道：“我去寻吃的，你在屋里等着便好。”
“你怕我跑了呀？”都若离戏谑笑道：“这大半夜的，我能出得了宫吗？”
“你轻功不是好嘛？”施柳柳穿衣袍，不假思索说出口。
说完自己怔了怔，揪着衣袍讪笑，“若离，你可别怪我心直口快，忻王爷有所吩咐，我得听令，这白日里忻王爷真是被你吓得不轻，那脸色惨白惨白的，我见了都替他担心。”
都若离眸子一闪，道：“我都答应忻王爷不会再走了，你无需担心，我亦不会让你为难，我这真的是睡不着，便想着寻些吃的。”
“你晚膳吃得那般少，我知道你也该饿了，没关系，我陪你，此处我会比你熟悉一些，我到大膳房寻去。”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施柳柳已穿好了裘袍。
都若离无奈，“好吧，那便一起去，一个人怪闷的。”
施柳柳想了想，道：“亦好。”
两人一同出门。
东转西转，到了王宫大膳房外，都若离内急往茅房去，施柳柳便一人进膳房寻吃的。
都若离自茅房走出，缓步向膳房走，转角处突然传来说话声，她第一反应便是闪了身至一旁黑暗处。
“小雪，你说公主怎那么傻呀，这眼看便是月玄国皇后了，这还和那男人，还得弄避子汤……”
“啪！”
“闭嘴，小霜你这是在找死，休再胡言乱言了，小心命儿不保。”
“我……小雪，我不想再待在公主身边了，这些烂事儿，迟早会要了你我的小命的，你何必对公主那般死心踏地？”
“好啦好啦，少说两句，快走吧，公主正等着喝的呢。”
“我……”
声音渐远，都若离站在原地不动，似冰封石化了般。
好一会儿，才极讽一笑。
月峻熙，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她快步走出，走过转角便见施柳柳匆匆而来。
“若离你无碍吧？”施柳柳担心的看她，“可是吃坏了肚子？可要寻医侍？要不要我去禀了忻王爷？”
都若离伸手按了她手臂，道：“我无碍，别去扰了忻王爷。看看，寻了什么好吃的？我可真是饿了。”
“有烧鸡，有酒。”施柳柳眸中闪了得意之色，“守夜的厨侍特别热心，还问够不够呢。”
都若离笑，“那太好了，走吧。”
说完伸臂轻搂了她。
施柳柳身子一闪，笑道：“可别，女子搂女子，像什么话？”
说完大步向前走。
“唷唷，你便就是希罕尧王爷搂着吧？”都若离戏谑笑着大步跟上。
“没有没有。”
“没有才怪。”
*
翌日，都若离起了大早，见施柳柳睡着沉，便未喊她，自己出了门，到宫中转悠。
走在青石径上，望着这冰天雪地，想着在廷尉署那日日一大早集训，这都成习惯，这般的闲着，还当真不舒适，回头真得央忻王爷让她重回廷尉署当回神捕才行。
漫无目地的走着走着，便到了王宫南侧门，迎面见萧云萝脚步匆匆往宫门走，她眸子微顿，大步迎上前，施了礼，“云公主，这般早啊？”
萧云萝脸色如覆了墨般黑沉，冷睨她一眼，道：“唔。”
说完转身便往宫门走。
她身后的小雪小霜两名宫女向都若离施一礼，便快步跟上萧云萝。
都若离抬眸看着几人身影离去，眼眸微眯起，脑中灵光一闪，丹唇微勾，大步跟了去。
昨夜反复细想，那小霜说的那个男人似乎不是月峻熙，若真的不是，那这萧云萝便当真有见不得之事了。
需要喝避子汤的，能会是何样好事？
*
萧云萝三人上了马车后，都若离施了轻功一路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