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林若溪好端端地穿着一身肉粉色罗裙站在梅树下,虽说衣裳看起来旧些,但却比之前那件华服要合身,加上她此时从容不迫的气度,倒也生出几分俏生生的味道。
刘氏简直要被气死了,林若溪哪里唤过她母亲?此时突然将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索性气恼地瞪了罪魁祸首林若倩一眼。
林若倩被刘氏瞪得心慌,脱口道:“林若溪?你那身旧衣明明在马车上换掉了,何时又冒出来这一身?你这个妖女……”
“皇上面前三妹妹也敢出言不逊?”林若溪冷眼看过来:“母亲给若溪做的新衣乃是按照三妹妹的身量做的,若溪穿上怎会合身?倘若穿成那样进宫给太后娘娘祝寿,那才是御前失仪呢!再说若溪瘦小体弱,多穿几件防寒,这难道也有错?”
在座皆是人精,一听林若溪的话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有人已嘀嘀咕咕开始讥讽刘氏和左丞相府,御花园内一时间嗡嗡声大起,仿佛聚了一大群苍蝇。
太后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即便为了防寒,也是新衣才暖和,这丫头怎么穿着洗脱色起毛球的旧衣裳?丞相夫人?难不成左丞相府连给各房小姐做衣裳的银子都没有?”
刘氏硬着头皮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妇平日里给她们姐妹做衣裳都是一块的。若溪心眼好,总喜欢将新衣赏给下人们穿。做这套新衣的时候若溪恰巧又在生病,绣娘便按照倩儿的身形量了尺寸,臣妇只顾着替她选最漂亮的颜色和式样,没想到这料子如此不结实,臣妇失察,罪该万死。”
什么叫不要脸,林若溪今儿个算见识了,她冷笑看着刘氏,上座的九千岁却慢悠悠道:“确实该死,居然敢诓骗堂堂左丞相府当家主母。寒夜,去查一下,看看究竟是哪家绣楼给林大小姐做的新衣,将她们都剥了皮做成灯笼。哦!别忘了将骨头留下,本座给皇兄做的那把扇子缺几根扇骨。”
御花园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垂下头不敢说话。刘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九千岁饶命,臣妇……”
“本座又没怪大夫人,大夫人要本座饶你什么?”说着话,九千岁终于抬眸扫过来。在座众人只觉那冰冷嗜血的目光聚在自己身上,仿佛全身血液都在瞬间被凝固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林若倩更是吓傻了眼,拼命往林若云身后缩。
林若溪蹙眉看着九千岁,这个男人什么意思?帮她还是在害她?
正思忖着,九千岁的目光已停留在她脸上:“不过有些人天生就是贱命,也许就喜欢穿旧衣裳,毕竟旧衣裳穿起来更暖和。”
九千岁的话音刚落,太后便睁大眼睛不相信地看向林若溪:“是这样吗?若溪,你喜欢旧衣裳?”
“我……”林若溪才张了嘴,轩辕帝已笑眯眯地打断她:“既然阿九说这丫头喜欢穿旧衣裳,想必她是真的喜欢旧衣裳。虽说她这出场方式骇人听闻,但好歹虚惊一场。不过是个孩子,母后就莫要和她计较了。”
林若溪胸口一闷,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太后在帮她说话,这老皇帝先前听说她是冷月夫人之女还很激动,现在因为九千岁一句话便颠倒黑白连话都不让她说,这几个意思?难道林若倩害她就白害了?
眼见刘氏和林若倩眸中已浮现出喜色,林若溪突然往前跨了两步跪下,倒头便拜:“九千岁说的极是,有些人天生就是贱命,不管是粗粮糙米还是破旧衣衫,只要衣能遮体饭能果腹便是天大的恩典。母亲慈善从未苛责过若溪,但府里的刁奴实在太多,总会抢若溪的新衣和食物,母亲日理万机又不能天天看着若溪,说起来还是若溪自己没用,堂堂嫡长女却被下人们欺压。不过圣上登基以来我轩辕王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非但吃得饱穿得暖,还米粮满仓锦缎虫蛀,便是若溪,也能吃上糙食穿上旧衣。若溪感念皇上隆恩,在此替天下百姓谢过皇上。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都听明白了,林若溪这话听起来是在跟九千岁叫板,实际上却将矛盾引到了刘氏身上,同时又用歌功颂德转移话题成功堵住了九千岁的嘴巴。一箭三雕,此女实在聪明。横竖好赖都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只管装糊涂就好,于是纷纷离席跪倒在地大声附和:“臣妇(臣女)感念皇上隆恩,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场血雨腥风转眼间烟消云散,不管是林若溪还是刘氏和林若倩等人,内心都不平静。谁也不想招惹九千岁这么危险的人物,因此,各个敛了周身锋芒静静地坐在席间吃菜,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林若云突然悄悄凑过来。林若溪冲她翻翻眼睛:“二妹妹走错地方了吧?我这里臭得很。”
林若云愣了愣,尴尬地在林若溪身边坐下:“大姐姐非要在外人面前打丞相府的脸吗?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丑也不是我林若溪的丑,我怕什么外扬?二妹妹说笑了。”
林若云轻叹:“大姐姐也看到了,有九千岁在,今日你无论如何也讨不到好,那又何必害人害己呢?”
“害人害己?这话应该我说你们才对吧?”林若溪冷笑:“怎么?二妹妹的意思是说左丞相府已经投靠九千岁了?”
这话把林若云的魂都要吓掉了,上来就要捂林若溪的嘴:“这话可不能胡说,左丞相府效忠的乃是皇上……”
林若溪一把拍掉林若云的手:“我没说左丞相府效忠的不是皇上啊?难道二妹妹觉得九千岁效忠的不是皇上?”
这帽子扣得更大,林若云赶紧站起来:“我过来只是想带大姐姐去换件衣裳,你这一身已遭九千岁厌恶,难不成还要继续穿着惹祸上身?大姐姐只说去不去吧?”
“我又没光着身子,九千岁有什么好厌恶的?不去。”
见林若溪说得坚决,林若溪眸中闪过一丝诡谲的浅笑:“既然如此,云儿就不勉强了,大姐姐好自为之吧!”说完,像躲瘟疫一般离开了。
林若云莫名其妙跑来晃一圈,她想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