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龙云轩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话毕,他眼眸中的星辰也随之陨落。然而,他却没有丝毫迟疑,猛地从寒夜手中夺过牛皮口袋,一下子将龙纤紫丢进了小冰屋。
“别……龙云轩……”林若溪脑子一热就要扑过去抢救,脚步尚未迈出去已被九千岁紧紧抱住。
林若溪眼圈一红,泪水潸然而下:“阿九?快去把龙纤紫拖出来,龙云轩会受不了的。我们不能这么对他,他是你兄弟……”
“没事,宝贝儿,没事!”嘴里说着没事,九千岁的凤目却死死盯着龙云轩惨白的脸,瞳眸中闪过数道星光,连嘴唇都在发抖。
不再看他们,龙云轩缓缓转身,眼角却滚落两颗大大的泪珠。
他不是个洒脱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亦不是什么爱憎分明正义感极强的人。在他龙云轩的字典里,血浓于水,亲情永远大于一切。所以,别跟他提黎民百姓,也别说什么民族大义,他龙云轩只为亲情而活。
九千岁的存在那是一个神话,是连龙云轩自己都解释不清的缘分。他就是崇拜凤吟九,就是毫无理由心甘情愿地愿意为九千岁付出一切,哪怕违背了他的人生信条,哪怕与父母反目,囚禁亲妹,也在所不惜。
但对九千岁的感情特殊,并不代表对林若溪的感情也特殊。龙纤紫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他从小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龙云轩如何舍得囚禁,如何下得了狠心帮林若溪一起欺负打压龙纤紫?龙云轩也会恨,也会怨。
林若溪来到逍遥派一个多月,九千岁便当了一个多月甩手掌柜,几乎无所事事。龙云轩不是没想法,也不是没有替龙纤紫打抱不平过,他本就不大喜欢林若溪,这段日子更加排斥她。
但,这种排斥很单纯,没有私心杂念,也绝对不会影响龙云轩做决定。
所以,尽管看不惯林若溪,龙云轩也没有将龙纤紫从紫云殿中放出来捣乱。他只是自欺欺人地用自己的方式纵容着龙纤紫,在忽视林若溪“带坏”九千岁的同时,也稍稍自私了一点点,对紫云殿内乌烟瘴气的一切选择了忽视。
今日,他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了,就想看看九千岁和林若溪回来后究竟会做什么,这俩人为何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黏在一起都不腻?哪想,没有窥探到俩妖孽的隐私,却发现九千岁在瞒着他暗中调动兵马包围紫云殿。
初时,龙云轩是愤怒的、伤心的,甚至是绝望的。可是很快他便释然了,这世上,只怕再也没有人比他龙云轩更加了解九千岁,也再也没有人能取代他龙云轩在九千岁心目中的位置。便是小猫儿,只怕都比不过。这种岁月沉淀结下的兄弟情,丝毫不比夫妻之爱来得要少,他深信,九千岁这么做一定有他难言的苦衷。
既然自己不是神,做不到盲目崇拜毫无条件地相信,那就大大方方前来窥视,看看九千岁到底在搞什么,也好彻底抛开那些不该有的乱七八糟。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龙云轩才一路尾随寒夜等人在紫云殿潜伏下来。
龙云轩没想到自己会看见不一样的林若溪,更没想到九千岁对他的护犊之情如此浑厚。当林若溪为了他和九千岁贸然对龙纤紫出手的时候,龙云轩惊呆了。而当九千岁说出那句“只因你和云轩是为夫最在乎的两个人,为夫,舍不得”时,龙云轩居然像孩子一般,哭得悄无声息,却鼻子冒泡。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吟九?你和小猫儿都是这般大爱无疆有情有义之人,难道云轩就该是蟑头鼠脑苟且偷生之辈?
不过是下地狱,何惧之有?
像是感应到龙云轩的决绝,九千岁终于哆嗦着嘴唇,冲龙云轩的背影低吼出声:“云轩……”
不等他把话说完,龙云轩便含笑打断他:“吟九,什么都不用说了,云轩虽无法与你和小猫儿并肩而立。但,助你们扫清障碍,还是可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龙云轩依然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里却充满了感情。像是被他的话激怒了,冰屋内始终没有动静的龙纤紫突然坐了起来,一把扯下蒙住头脸的披风,她的目光像毒蛇一般扫向龙云轩。
“龙云轩?你很好,你太好了,你就是这样吃里扒外帮着外人一起折磨你亲妹妹的吗?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倘若苍天有眼,就来道闪电劈死你吧!很快你们就会遭报应,很快你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届时,我和天上的欣姨都会看着你们,看着你们一个个变得面目可憎,变得人人得而诛之!哈哈哈哈……”
随着龙纤紫的狂笑和诅咒,大量鲜血从她嘴里喷涌而出,而这些血液,像是活的一般,竟是不断蠕动的。
龙云轩的反应超快,没等任何人做出反应,他已抱起一块大冰,猛地堵住了冰屋的出口。继而,身形一纵,又将院角的一口大缸抱起,二话不说,便将缸内的水和鱼儿,一并浇在了砌好的冰屋上。
而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他刚做完这些,随他而来的逍遥派弟子们便一拥而上,同时将双手摁压在冰屋上发力。不过一转眼,冰屋的缝隙便被彻底冷冻住了。
透过冰面,林若溪隐约能瞧见龙纤紫的身体像雪人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点点坍塌融化。
这个过程实在叫人揪心,便是林若溪都不忍直视,而龙云轩硬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仿佛生怕龙纤紫化身为妖怪,突然从冰缝中逃跑一般。
与九千岁对视一眼,二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同时走上前一左一右站在了龙云轩身边。
龙云轩微微一愣,勾唇调侃道:“怎么?还不放心,打算挟持……”
“我”还没说出来,他的两只手已被九千岁和林若溪同时握住。不是普通的握手,而是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愣了足足一分钟,龙云轩才意识到这夫妻俩在做什么。一股强烈的暖流自心底缓缓涌出,瞬间溢满身体的每个角落。一颗泪珠从龙云轩眼睛里掉下来,继而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越来越多,越掉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