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小道蜿蜒曲折,红日初升雾霭渐散。淌过清澈见底的小溪眼前便是落叶村了。
风雨浸袭百年的大门高坊依然如故,漆色脱落的“落叶村”三个大字早已斑驳。门柱左右两侧雄雌两石狮却威风不减,气势高大威猛,雄姿惊鬼泣神。
爷爷驻足狮前仰视许久,深鞠三躬,手抚石狮,泪眼血红。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久远的少年时代。
一百多年前这里地处与蛮族交界处,因蛮族时常袭扰不断,村中习武成风,尤以张、王、赵、三大家族为强武代表,每年农忙闲暇时节,三家族都要结队进山,举行狩猎比赛,为期三日,以最终狩获猎物凶猛等级而赢取镇村神龛放置于自家祠堂的荣耀。
有一年,张家最终猎获一头巨大黑熊,赢得了当年狩猎头名。
当晚,全村老小聚集张家祠堂外围观杀熊祭神礼,只见香烛袅袅,颂词绵绵。
正当猎户七手八脚将黑熊开膛扒皮之际,所有人只觉得得地动山摇,还没回过神,却见自那漆黑夜幕里先后冲出几只狂奔大熊,直奔人群而来,众人惊恐四散,却有不及躲闪老人小孩被那黑熊掌劈嘴咬鲜血淋漓,一时间现场惨叫声不绝于耳。
起初,那几家强武族众人虽奋力上前抵抗,但却都落伤而逃。
几只发疯黑熊越发肆意妄为,东窜西跑,见人就咬,受伤害的大多都是妇孺老幼。
这时一对夫妇挺身而出。这夫妇自小习武,为人忠厚侠义。因惯使祖传长狮拳人送绰号雌雄双狮,那丈夫虎背鹰眼,英雄气概!那夫人则明目皓齿端庄贤惠,只因平时为人谦恭低调,从不与人前显露拳脚,更不与那几家强武族争强斗高。却在这危难关头挺身而出。
只见两人持矛挥拳冲挡于熊前,左躲右闪与几只黑熊周旋,脚下土石飞溅,空中烟尘冲天。一番恶斗,几只熊受伤而逃,那夫妇两人也浑身上下多处皮开肉烂精疲力竭,虽身负重伤,但全村无一人送命。
事后,众人感激不尽而自发于村口立此两石狮,以殊表两人功德无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自那对夫妇备受乡亲拥戴之后,那些村中强武家族却心存妒恨!
约半年后,蛮族来袭,村民们这次极力推崇那对夫妇统领全村御敌,冷落了原来那几家强武家族,由此那几家强武家族暗自联盟,密商诡计。
开战之夜,那三家强武家族临阵逃脱,趁夜色偷偷离开各自固守的路口,故意让蛮族长驱直入,一夜间乡亲死伤百人上下,钱粮牲畜被掠无数,其情其景极其惨烈。
而这一切的罪责自然就落到了那对身兼统领之职的夫妇头顶,他们虽奋力斩敌无数,自己痕累累,仍被不明真相的乡亲群而攻之,大家全然忘记了他们过去的功劳。可恨那几家强武家族趁机四处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凭空捏造夫妇两通敌罪名!
也是就在这村口石狮下,尚未从马上下来的夫妇便被众人围而攻之!不问青红皂白一顿拳打脚踢,棍棒铁器一应俱全,声讨声震天,打得夫妇皮开肉绽血浆四溅,双双毙命于石狮前!就连他们尚且年幼的孩子也难逃罪责,有人暗中将孩子手脚打断!随后被赶出了村子!
忆往事岁月如梭,如双亲尚在,音容常伴,睹旧物思亲人,难免伤心落泪,爷孙两拜别石狮擦干泪痕继续向前。
此时,落叶村的清晨,万物苏醒,正是习武练级声鼎沸,大道农商人马出行,学子绣女来往如织。
突然一个个驻足不前,望着街道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但见烂衫破衣,拐杖残足,老叟幼童相互搀扶,行走于村中石板大道的爷孙吸引了众人目光。
终于,有年迈的老人认出了白发爷爷,先是惊奇,后是愤怒,瞬间人群里响起了刺耳的辱骂声。
“滚出去!”
“老东西!怎么还没死!”
“打死他!”
紧接着有人将竹筐新折的蔬菜向老人投掷过来,随即,鸡蛋,石块,唾沫雨点般飞过来。
爷爷护着小不忍躲闪前行,不时安慰他:“别怕!别怕!”
一阵马蹄脆响传来,乱哄哄的街市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远处一队人马缓缓行至。
行在前端一白马之上端坐于一十岁大小女孩,峨眉凤眼,红唇上扬,一脸得意,身穿紫红锦绣紧裙,一双鹿皮软靴蹬于马间,胸前佩戴大红绸花一朵,婷婷端庄,贵气袭人。
其后一匹枣色大马上,一着紫金官服银发老爷威严端坐,身后一行众敲锣打鼓好不威风。
自有那溜须拍马者走上马前大声恭维:“恭喜张老爷!恭喜融悦大小姐荣登纳学头红!恭喜恭喜!”
街边众人同声附和恭喜声此起彼伏。
“哈哈哈”那老爷听了不禁开怀大笑。双手抱拳频频还礼。眼角眉梢皆是得意。
马队行至爷孙两前停下来,那官老爷扬手停下鼓乐。细细打量片刻不禁惊叹:“想不到时隔数十载,你竟还好端端活在人世!善哉善哉!”
“呵呵,苍天有眼!善恶终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哼!”爷爷掷地有声回答道。
“你!”那官老爷脸色怒变,却如鲠在喉欲言又止。又一摆手叫到:“来人!”
只见其后一班手持棍棒的差役呼啦啦一拥而来。
“爷爷!”
一声童音响起,只见那马上女孩用略带乞求眼神望着那官老爷,凶神恶煞般围上前的那一行差役也被这女孩一声叫唤定格于路间。
女孩继续说道:“爷爷,今日是孙女入学大喜之日,何必无端生事,要与这街头乞丐过意不去!”说话间眼睛盯着呆若木鸡的小不忍,嘴角泛起揶揄之态。
小不忍自也用眼睛盯着那马上女孩,虽说听她话语间都是一副趾高气扬之态,但她出声制止差役殴打爷爷的举动令小不忍暗自感激。
那官老爷显然被孙女的一番话提醒。且不说此时大庭广众之下有以官欺民之嫌,更重要的是今日确实是一家欢喜之日,自己也要在孙女面前表现宽以待人之举!况且,陈年往事自己理亏,又何必激怒与他在这光天化日下抖出一番不利于自己声望身份之事!想到这里大手一挥:“罢了!”一声令下,那马队便继续向前。唯有马上女孩频频回头看小不忍,眼里满是疑惑,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