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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桓发疯了般往临沮方向追赶,他心中有一股信念,一定要改变这一切,赵累,以及众多荆州好儿郎,他们不能就这样白白牺牲,他欲强为不可为之事。
一定要追上,阻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哪怕是战死,也要力保君侯脱此困境,这是芈桓这一刻的心愿。若完成使命,即便身死,此生也足够了。
约追十余里,来到一处两山之间的峡谷,并无关羽一行人的踪影,此时虽未天明,但四周的雪景将天地之间映得通亮,如同白昼一般,四周出奇的静,连飞鸟虫豸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偶尔风起,吹动芦苇败草的沙沙声。
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芈桓,这种安静太不寻常,这里必然危机四伏。他示意大家停下来,做好战斗准备。
突听得树丛中一声梆子响,两边吴兵尽出,为首一将乃是潘璋,芈桓更不答话,抡刀便与其战到一处,约战十合,潘璋败走。芈桓乘机掩杀一阵,不再追赶。
潘璋见芈桓不追,又反身率众来战,芈桓大怒道:“这贼人无礼太甚,众兄弟何不与我力战,斩此贼首。”
百余校刀手一声吆喝,一齐冲向敌阵,逢人便砍,吴兵哪里挡得住,瞬间崩溃,各自逃亡,哭天抢地之声不绝于耳,只恨爹娘少长了两条腿,潘璋喝止不住,也随军奔逃。
紧要关头,远处山林鼓响处,大队人马疾奔而来,乃是东吴大将周泰,奉了吕蒙军令,引一万军马星夜兼程赶到。
众人皆惊疑不定,芈桓得知详情,仰天长叹道:“天不佑我!”
东吴大将周泰率大军来助,吴兵军心大振,潘璋整顿人马复又杀回。
这真是才脱虎穴,又入狼群。
危急关头,芈桓马上冷静下来,对左右说道:“为今之计,切不可四面受敌,前方有一处小山头,地势险要,不如登上此处,背靠大山,据险而守。”
于是,百余人有序撤退至山头险要处,居高临下,相机而动。
吴军合兵一处,仗着人多势众,一窝蜂只往山头冲。怎奈上山道路狭窄,容不下许多人,百余校刀手训练有素,举起大刀严阵以待。最前沿士兵据山沿排成一线,整齐划一,但见刀刃翻滚,山坡之上人头滚滚,横尸遍地,最先发起冲锋的吴军一排排倒下。
后面的士兵见这架势,早已心胆俱裂,魂飞天外,弃了兵器掉头就往山下跑。
周泰见如此光景,不觉大怒,传令道:“有再敢擅自撤退者斩立决!”
话音刚落,手起刀落,亲手斩杀了两名跑在最前头的士兵。
吴军士卒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上冲,横竖总是死,好歹捞点军功吧。
然而尽管他们呐喊着壮胆,累得声嘶力竭,却丝毫改变不了结果。始终无法在对面刀阵中冲开一道口子,百余校刀手机械般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直杀得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将至天明,东吴士卒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山地的积雪,天边的云彩与满地的血水交相映辉,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片赤红之色,给人一种落日余晖的错觉。
热血的温度融化了积雪,被反复踩踏之后,地面早已变得泥泞不堪,吴军士卒仍然这样一步三滑的前赴后继,苦不堪言,但却不敢后退半步,只因没有听到那盼望已久的鸣金声。
此时,甘宁大队人马也已赶到,合兵一处。
寒暄已毕,甘宁问道:“可擒得关云长否?”
潘璋答道:“关氏父子均已俘获,现在军中。”
甘宁献计道:“何不置于阵前诱降之。”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命人绑关氏父子于阵前,喊话道:“关云长父子尽已受捕,尔等不要再顽抗了,白白枉送了性命。”
芈桓等人因吴军退却,清点人数,只剩一百零二人,且多有带伤。正迟疑间,已见关氏父子被绑于敌阵前,稍歇的神情立刻紧张了起来。
芈桓不觉泪流满面,此行不是要救君侯吗?如今君侯就在眼前,再看看战士们,都一个个斜躺在山石之间,他们已经竭力奋战了一个晚上,且没有进食,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支撑他们的是一个强大的信念和仇恨,如今己方主将已被生擒,士气和战斗力已然大打折扣。
如何抉择呢?
正在芈桓左右为难之际,阵前的关羽高声叫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子轩,切勿以我父子为念。”声若洪钟,响彻山谷,天地亦为之色变。
听闻此言,芈桓顿觉胸中一热,一股热浪涌入心头,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此番三国之行,誓要成就一番功业,然而天不遂人愿,一路走来,虽有过出彩表现,终是功败垂成,壮志难酬。
悲歌当泣,恍然如梦。
如今别无他求,他只想拼死力保君侯西行入川,老天真是吝啬,就这点小小的诉求也不能得到满足。那倒不如轰轰烈烈、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不枉大好男儿往三国走这一遭。
芈桓迈着蹒跚而坚定的步子,起身走过战士们身前,与在场的每个人都深情对视了一眼。
约有片刻,芈桓对着这些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大声说道:“尔等都是随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都是荆州好子弟。家园尽失,我等已无所归,如今身陷绝境,我欲与君侯同生死,以报大德。你等作何选择,我不相强,有愿随我杀敌者,我等黄泉路上亦可结伴而行;有另做打算的,可各自撒去。”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左右!”
百名校刀手挥舞手中长刀异口同声高呼着,士气为之一振,那林立的刀锋,只指长空,是勇士的决心,更是决绝的悲歌。
那排山倒海的声浪顺着风声响彻群山,传到周泰的耳朵里,眼见着对阵士气大振,摆出一副决战的阵势,他的刀疤脸因愤怒而扭曲了。
“进攻,进攻,把他们都杀光!”周泰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东吴士卒再一次踏着泥泞往山头冲去,百名校刀手精神抖擞,娴熟地挥舞着大刀,杀退了东吴军士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甘宁见此番景象,恐己方伤亡太大,于是令弓弩手攀爬上附近高地,齐射对阵。校刀手并无防具,不提防对面高地万箭齐射而来,战士们多有死伤,纷纷寻找掩体,阵脚骤然大乱。
吴军步卒乘此大好时机,终于豁开一道口子冲上了山头,瞬间已成犬牙交错之势,战斗进入胶着状态。
芈桓见此情此景,知道大势已去,与众兄弟一同战死倒也痛快,只可惜了这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
忠勇报国,然壮志未酬身已先死,岂不叫人肝肠寸断?
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间,不行,这支部队的魂不能丢,应该为他留下一颗种子。
念及此处,芈桓跳落战马,唤过身边年纪最小的战士许晟,命令道:“上马!”
许晟稚气的脸上充满着疑惑,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执行了命令。
“沿着山脊小路速去,不要回头。”芈桓使刀背朝马屁股用力砸去,那马受了惊,向山脊小路狂奔而去。
许晟在战马奔出的一瞬间,明白了芈桓的用意,他惊慌失措的猛拉马缰绳,想要止住战马,然而芈桓的力量过大,那战马哪里承受得了他这猛力一击,痛得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奔了出去,根本无法止住。
看着许晟离去的背影,芈桓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几个吴兵似乎发现了那个目标,奋力朝山脊小路追去,芈桓提刀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立杀数人。
这支荆州精锐子弟兵本是一等一的好手,论单兵作战能力,均具备以一当十之能,怎奈已鏖战多时,况且腹中空泛,体力已严重透支。在吴兵的层层包围之中,已渐渐难支,陆续倒下。
但他们不会停止战斗,直至最后一人。
是的,只剩最后一人了,芈桓环视四周,兄弟们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致死都没有停止过战斗,没有愧对这支军队的名号。对,这是军队之魂,自己也一样,一定要,战斗,直到最后一口气。
虽已身披数十处创,却依然巍然耸立,芈桓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冲入了敌阵,顿时雪花曼舞,血肉横飞,形成一副残酷的血腥画卷……
力斩数十人,芈桓逼退了吴兵的这次进攻。极度的虚弱已使他的身躯摇摇欲坠,再也无法支撑其再一次的战斗了,但他意识到更猛烈的攻击马上就会再度来临。也许就在一瞬间,他就该永远的躺下,再也不会醒过来。是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吴军士卒正在慢慢聚拢,包围圈愈来愈小,但他们仍然小心翼翼的,生怕这个濒死之人突然的爆发。
是的,爆发了,真的爆发了。
但这爆发不是来自芈桓,轰隆隆的巨响来自山顶某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