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浩大的战役,娘娘山从此以后又有牲口了,也有了鸡鸭鹅。
院子里的几条狗,那些娘们也没放过,一块牵走了。
她们跟鬼子进村似得,见啥抢啥,见啥搬啥,
佟三嫂跟赵四将饲料送过来也没走,同样热火朝天帮忙,只要是能搬走的东西,全都运上了那五辆卡车。
合同里已经说明,饲养场里的牲畜跟一切饲养设备,除了地皮,全归杨进宝所有。
也就是说,只要能喘气的,跟喂牲口有关的,都是杨进宝的。
所以这些人跟疯了似得,把梨花村的饲养场洗劫一空。
饲养场原来的几个工人气得直翻白眼,冲佟石头嚷嚷道:“老板,咱们就这么忍着?杨进宝欺人太甚!”
佟石头也浑身哆嗦,但是却无可奈何,只有咬咬牙道:“杨进宝拥有了一个超大的饲养场,可同时也背负了五千万的巨额外债。好戏还在后头,一个毛孩子,我看他用什么偿还银行那五千万?”
如今的佟石头只剩下了深深的诅咒,诅咒杨进宝不得好死,将来生儿子没腚眼儿。
猛然,他瞅到了一个熟悉女人的身影,脸上绽开了笑容。
那女人是春桃。
春桃这次来,等于重返梨花村,身份却不一样了。
从前她是佟石头的女人,饲养场的总经理,如今却成了杨家村的村长。
她的样子也变了,比从前显得更加妖娆,一身的春装穿在身上婀娜多姿,细细的杨柳腰还是那么俏丽。
再次见到前妻,佟石头的心里不知道啥滋味,难免会一阵伤感。
春桃正在指挥所有的女人搬运,分派每个人的工作,佟石头颠颠靠了过来。
“春桃,你还好吧?”
女人转身瞅到了佟石头,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很好,你嘞?”
“也不错,听说你跟了杨进宝,做了杨家村的村长?”佟石头问。
“是,真是世事难料,想不到咱们分开一年,如今却是面目全非。”
“老金呢?还跟你在一块?你俩成亲了没有?”佟石头又问。
“没,他娶了杨家村的一个寡妇,俺俩分开了。”春桃只好如实回答。
“我早知道那小白脸不是东西!竟然坑了你,要不要我找几个人,教训他一顿,给你出气?”老金甩了春桃,佟石头很生气,
两个人毕竟做过夫妻,虽说没感情,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想女人受委屈。
“佟石头你别胡来!不怪老金,是俺甩了他!”春桃赶紧阻拦,担心佟石头对老金不利。
“这么说你还单着?一个人过苦日子?”男人又问。
“俺不苦,跟了杨进宝,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女人抿抿嘴,觉得底气不足。
一个女人跟男人分开,只有自己过得好,才能扬眉吐气。
可现在的春桃仍旧孑然一身,要男人没男人,要钱没钱,甚至连个家也没有。
在佟石头的面前,她抬不起头来。
“春桃啊,你如果后悔,就回来,我还等着你。”佟石头老眼眨巴两下,竟然挤出两滴眼泪,他是真的心疼女人。
“切!俺回来干啥?还让你打死俺?上次俺跟进宝就差点死在你手里。”女人没好气地说。
“这次回来,我保证不打你了,咱俩好好过日子。”
“放屁!俺回来,你现在的媳妇咋办?你跟她离婚?那俺岂不是在作孽?你还是好好对待现在的老婆吧。”春桃眼睛一瞪怒道。
“可你跟着杨进宝日子不好过啊,没错,现在他得势了,可跟我比他还差得远,我拔根汗毛都比他的腰粗。终有一天他会被我打得一败涂地,到时候你也会跟着倒霉。”
佟石头说得是实话,如今的杨进宝仍旧是穷光蛋。而佟石头的饲养场,只不过是他众多生意中不起眼的一处。在城里,他还有很多大买卖。
杨进宝就是奋斗十年,也赶不上他现在的分毫,他分分钟可以把一个毛孩子弄得生不如死。
春桃跟杨进宝在一个战壕,早晚会伤到她。
“呵呵,佟石头,你别高兴地太早,杨进宝绝不是泛泛之辈,他可以在三个月之内拐走你一个饲养场,赚到一个亿,自然有办法斗得赢你,你绝不是他的对手。”春桃冷冷一笑,鄙夷了他一眼。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跟我作对,铁了心跟杨进宝,对吧?”
“没错!别管啥时候,进宝都是俺弟,都是俺最好的老板,为了他,俺甘愿赴汤蹈火!”春桃咬咬牙,决不悔改。
“好,那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不念夫妻情分!”佟石头也咬咬牙道。
“有什么招式,你只管使出来,俺跟进宝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既然这样,告辞!”佟石头说完,拱拱手拄着文明棍走了。
人家春桃根本不尿他,没把他当个屁,老头子一走,女人继续招呼所有人忙活。
整个饲养场被搬空,所有人都做好了回家的准备,可天色却黑透了。
今天是走不成了,杨进宝的意思,让大家先在饲养场住一夜,明天早上再走。
三百多里的路程一晚上赶不回,再说这么多牛羊,黑灯瞎火的,万一走丢了咋办?
所以这一晚大家都没走,嘻嘻哈哈在大院里升起篝火,又蹦又跳。
杨进宝还让人搬来了几箱子白酒,男人女人痛饮一番。
杨招财喝得胡子一翘一翘,巧玲爹也乐得合不拢嘴。
老金和春桃跟做梦似得,说:“进宝啊,你小子真有魄力,背着我们干下了这么大一件事儿,好牛叉!”
杨进宝喝一口酒,擦了下嘴巴:“姐,金哥,娘娘山的霉运走到头了,从今天起,我们山里人的好日子来了!有了这么多的牲口,我们发达的机会不远了。”
“总之,我们佩服你,跟着你这样的老板啊,一会儿吓一头汗,云山雾罩的,啥都神神秘秘,把我们都蒙在鼓里,你小子不够意思。”老金苦笑一声说道。
“进宝就是这样,当初给佟石头的饲料里放添加剂,我也不知道他摆下了这么大一个阵势啊。”佟三嫂也赞赏道。
“他事事保密,那是担心泄露风声,别说你们,俺整天跟他一块睡觉,她都没吐半个字。”巧玲在旁边也抱着男人乐颠颠说道。
“那杨进宝一晚上跟你弄几回,你知道不?爽不爽?得劲不得劲啊?”佟三嫂在旁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小笔燕子嘞,让你瞎说,瞧我不打死你?”巧玲一听恼了,跳起来追着三嫂就打,两个女人在饲养场里嬉闹起来。
她俩一闹,那些女人们笑得更欢畅了。
这场酒喝得很尽兴,一直喝到东天边发亮。瞧瞧天明了,杨进宝终于站了起来,大手一挥:“走嘞!”
一声吆喝,所有的汽车一辆辆开出了饲养场,一辆辆马车也赶上了大路。
最前面是五辆卡车开道,拉的是发电机,柴油机,铡草机跟饲料粉碎机,然后是二十多辆大马车,拉着鸡笼子,兔笼子,海狸鼠笼子。
再后面是麦花嫂跟巧玲,领一帮子娘们赶着鸭子鹅,那些家禽摇头摆尾,一边走一边拉着屎,整个马路上绿莹莹一片。
再后面是春桃跟小蕊,赶了所有的猪群跟羊群,猪们哼哼哼,羊们咩咩咩。
再后面是马二愣子跟狗蛋,赶着马群跟驴群。
牛群是最慢的,在最后,有杨进宝跟朱二寡妇压阵。
朱二寡妇笨,所有人都走了,她跟几个娘们却没走。
原来,那些牛根本不听话,怎么赶也不肯出圈,急得女人满头冒汗,一个劲地用鞭子抽。
“走啊,你们咋不走?是不是想老娘摸你们的奶啊?”牛皮都被朱二寡妇抽裂了,可那些牛还是不肯迈步。
杨进宝一瞅就火了,怒道:“你干啥嘞?为啥打我的牛?”
“进宝,这些牛不走啊!就是不听话,你说咋办嘞?”朱二寡妇急得不行。
“你打它,它当然不走了,应该先找牛头,头牛走,它们才肯走,你找到头牛了没有?”
“啥是头牛?”朱二寡妇问。
“喔,就是牛群里的首领,首领一走,这些牛跟着就走了。”杨进宝解释道。
“啥?牛群里还有首领?”朱二寡妇竟然不相信。
“说你笨吧,你还不承认,除了嗓门大,乃子大,你还能干点啥?”杨进宝冲进牛群,眼睛来回踅摸,他一眼瞅准了头牛。
头牛是很好找的,牛群里所有牛都在盯着的那头牛,就是头牛了。
男人上去牵了头牛的缰绳,先把它拉出去。
果然,头牛一走,后面的牛群呼呼啦啦全都跟了过来,争先恐后,一头不少。
陶寡妇就赞叹一声:“曰他亲娘!还是人家杨进宝有本事,背着手撒尿,不扶服不行啊!”
嘴巴里这么说,可她忘记了一点,她是女人,是蹲着撒尿的,不用扶。
朱二寡妇是最后一批,这群人一走,佟石头整个饲养场就空了。
杨进宝又扭头瞅了瞅这片断壁残恒,心里一阵释然。佟石头在梨花村的产业一无所有了。只剩下了一块地皮跟几间破旧的厂房。
这老家伙一定不服气,早晚跟自己来场大决战。或许三年,或许五年,一场更大的商战还会爆发。
但是杨进宝不怕,反而严阵以待。不用多,给他三年的时间,他就能发展得更加壮大,到时候羽翼丰满,完全可以放手跟老家伙最后一搏了。
从梨花村到娘娘山的县城,整条公路都被杨进宝垄断了,卡车跟马车加上牲口家畜群,足足排出去五里地。
浩浩荡荡的牲口大军绵延不绝,牛吼驴鸣声不绝于耳。
“摩!摩!”
“咩!咩!”
“哼哼哼。”
“啊!哼啊!哼啊!”
“咕咕咕。”
“嘎!嘎!嘎!”
整条公路上跟赶会差不多,好多汽车都在给那些牲口让道,四水县跟娘娘山的交警都出动了,主动给他们开路。一直护送到进去杨家村的山谷口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