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典当行,开在千沙城一角。
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商铺,堆着些外人看不懂的古董物件。
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萋萋走进去,目光在柜台上扫过,并没出声。
掌柜的听到脚步声抬头,见了她模样姿态,询问:“姑娘可是要当东西?”
她走过去,将怀中的当票摸出来,低声道:“当这个。”
掌柜的伸手接了,仔细看过,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姑娘当的这东西有些时候,现下东西早被变卖,只能拿银子抵了。”
她点点头。
很快,掌柜便从抽屉里抽出一叠银票,数了数交给她,微笑道:“您点点数。”
不必点,萋萋也知道银子是多少。
她伸手接了揣在怀中,并不多言,出了门。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
当票就是存根,她拿着当票就可从当铺直取一千两银子。
所以她根本不必点。
当初潇阳王交代时,这千金典当行,似乎也有他的关系。
不会对她为难。
有了钱,她心里舒畅许多。
先买了衣裳置换,又简单吃了饭食,寻了一间干净的客栈,准备歇一晚。
这么些日子,她都合衣睡在沙漠中,早已疲乏不堪。
好不容易泡了热水澡,去除掉她身上的沙尘,她舒服地躺在干净的床上。
却没睡着。
按理该是困顿非常才对,可她不知道为什么,竟清醒的很。
脑子里都是孩子的咿咿呀呀的模样,牵动着她的心忐忑跳动,牵动着她的眼,蒙了水汽。
她摇摇头,不去想远在沙海中的孩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四野的声息登时清晰。
她听得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了她的房门。
她眼帘一颤,倏地握紧了手边的短刀。
门外,似乎不止一人。
一人道:“你只管放火烧了这房间便是。等到将她闷死在里头,咱们再泼水不迟。”
另一人道:“你确定她就是蒋萋萋?”
“嘘……绝不会错,上头早就交代,只要有人拿着当票来换银子,不论男女身份,一律兑换。除了她,还能有谁……”是先前开口之人。
“可……东家生死未卜,咱们就祸害他的妻小,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你怕个甚,等咱们做了万户侯,得了十万金,稀罕这典当行里的破买卖?”
来来回回只这么二个声音,门外定然也只站着这二人。
她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寻到客栈来的,但却可以肯定,他们背叛了东家。
这个东家,极有可能是潇阳王。
潇阳王。
她在心底里默念着三个字,忽然涌起无限感慨。
他算无遗策,一定没算到今日这结果。
有一天,他亲手交代之事,险些亲手害死他的妻子。
她目光一闪,翻身而起,悄然走到了门口。
门口二人还在说话。
出主意之人道:“你先在这里放火等着,我去一趟城主府,向薛总兵禀报。到时候,咱们就能……哈哈。”
说完,便是“噔噔噔”的下楼声。
夜色寂静,门口就只剩下一人。
隔着门板,萋萋已然能看出他模糊的剪影。
他手中拿着个什么东西,犹犹豫豫不敢近前。
她倏地一把拉开了房门。
房门开,门口站着的人暴露无遗。
原来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厮。
手里正拿着一坛煤油,味道很大。
萋萋目光一闪,喝斥道:“你想干什么?!”
小厮一惊,煤油坛子“哗”的一声泼向萋萋,哇哇大叫道:“抓人啊……潇阳王……”
他一面喊,一面飞奔往楼下去,踩踏楼梯的声音,噼噼啪啪。
楼上楼下被他惊醒一大半。
有人于屋中喝斥:“大半夜的,什么声音……”
有人房中点起了灯烛。
一团乱糟糟中,楼下值夜的掌柜打着灯笼,挑灯询问:“怎么回事……”
萋萋躲开煤油,瞧着奔跑的小厮,想起此前那人的话,不由得蹙眉。
蹙眉,目光却不经意间看见了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
她脑中灵光一闪,拣起火折子,“呼”的一声丢向了门板。
门板“唰”的一声燃烧起来,登时成了熊熊烈焰。
她所住的房间,立刻被关在一片火海之中。
“走水了……走水了……”有人惊叫起来。
越来愈多的人瞧见火光,大声呼救。
她冷眼看着满楼乱象,匆匆下了楼梯,奔出了客栈。
回头,二楼房间早已被火海淹没。
她目光一闪,遁走。
不敢再住客栈酒楼,只选了僻静处的宅院安身。
院中无人,几株仙人球正开着枚红色的花。
她跳下院墙,站在天井中,四下打量。
的确无人。
廊檐下有蜘蛛结了一张大网,正等待猎物。小厅、厢房中也没有点灯,似乎久无人居。
她顺着廊檐走进了小厅。
寻了灯烛点燃。
院子还算整洁,虽有灰尘蛛丝,倒也不错。
至少,不用担心有人夜半站在她门口,图谋害了她性命。
她左右瞧了仔细,又出了小厅,再次关上大门。
这一次,返回小厅,便在木椅上睡着了。
睡得很踏实。
竟比客栈中还要踏实。
一觉黑甜,梦中有儿子的影子。
儿子生得白白胖胖,正冲她笑眯眯摇手。
她笑起来。
笑着笑着,睁开了眼。
天已大亮了。
窗外,有天光投射进来,洒落在地板上,映出窗格的纹路。
她看过,心里安稳,站起身。
站起身,却愣住了。
只因为,在她身旁的另一张木椅上,正睡着一人。
这人生得刀削脸,高挺鼻,十分耐看。
应该说,是好看。
不过,虽然睡着,却也透露出一丝严肃死板的气息。
她心头大惊,忍不住狂跳起来。
这么睡了一夜,若是这人有害她的心思,她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万幸,这人只是睡在她身旁,并无多余动作。
可,她自问身手不差,怎么这人半夜三更进了院子,跑到她身旁睡下,她竟毫无知觉?
是她先睡在这里,还是他先睡在这里?
不管是哪一个先,她都是太过疏忽大意了。
她浑身戒备,一步一步靠近陌生男子。
一直走到他身旁,站在他跟前,这才低着头,瞪着他的眉眼。
他的眉眼十分好看。
她不知道他像什么,但的确很好看。
好看到,兴许可以与潇阳王、广都王相提并论。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一怔。
木椅上睡着的人,还没有醒来。
并不因她的疑惑而变化。
他依旧那么半趴着,侧着脸枕着手臂,无声无息。
她终于忍不住,低低出声:“喂?”
若这人武功高强,早就察觉到她的靠近,怎么到这会儿还没反应。
男子没有回答她。
她伸出手戳了他一下:“喂?”
男子仍没有理会她。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这人难道睡死了不成?
她一巴掌拍在木椅上,大声道:“喂?”
男子依旧没声。
她一惊,忙低头查看他,才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虚。
她飞快伸手试探他鼻息。
却发现……
他鼻息微弱,几乎不闻。
死了?
或者说就快死了!
这么说来,连她自己也不能确认,昨夜究竟是她先到,还是他先到了。
此刻,她已无必要再去纠结此事。
一个死人,并不能将她如何。
她放松下来,不再多看男子的面容,径直朝门外走去。
她不会一直住在这里,她需要补充能量,并且尽快离开千沙城。
这里的人,对潇阳王妃太敏感,随便是谁,都想要她的命。
换取万户侯,十万金。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身后却传来微弱的声息。
“水……水……”
人之将死,想要喝水也变得这般困难。
她驻足,并不回头。
“潇阳王……水……”
她敏感的捕捉到潇阳王几个字,忍不住蹙眉。
这人受伤,难道还跟潇阳王有干系吗?
她心头蹦跳如鼓,忍不住飞快跑回去,盯着男子苍白的脸,急切道:“你见过潇阳王?在哪里见过的?”
男子正昏迷,无法回答她。
她目光闪烁,瞪着男子紧闭的双眼,狠狠一跺脚。
终于还是决定医治此人。
她需要潇阳王的消息,很多很多的消息。
足以支撑她找到他,并且告诉他,他们有了双胞胎孩子,孩子很乖,她却很不称职,竟弄丢了一个。
她想要告诉他,潇阳城被人攻陷了,她将孩子寄养在东方秀那里,独自来寻他。
她想要说的话很多,但前提是找到潇阳王。
她找不到。
眼前这昏迷不醒的男子,却极有可能是她找人的支点。
“喂,你醒醒?”她走过去,摇着这人的手臂,试图唤醒他。
他却迷迷糊糊道:“水……水……喝水……”
她无奈,只好放下他,去找水来。
好不容易寻了干净的井水,拿无人使用的破碗盛了水递到他唇边。
他已一个猛子扎进碗里,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喝了许久,不见睁眼,只叫嚷着“热……好热……”
她伸手试探,才发现,刚才还冰冰凉凉的额头,此刻已滚烫如火。
她不由得愣住了。
在这千沙城,她自己尚且性命不保,如何能去救一个陌生男子。
只因为他极有可能知道潇阳王的消息吗?
她不知道。
她站在小厅中,瞧着外头毒辣的日光,还有碧蓝的天空,满园的仙人球花,叹了一口气。
千沙城中大夫几何,她可以找许多人。
只是而今,她身份特殊,怎能请动一人?
十万金,万户侯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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