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过级的那个？”

　　我点头，没想到蒋昊也知道他。

　　但我还没来得及分享，在学校终于有了一个愿意跟我交流的朋友，蒋昊的语气沉了下去，“以后少跟他联系，你们俩不是一类人。”

　　那我跟谁算是一类人呢？学校去了这么久，除了何若洋，还有人理过我吗？蒋昊在拉黑我手机何若洋号码的时候，看不到我联系人里面空荡荡的吗。

　　但这些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只变成了一个“好”字。

　　寄人篱下，我没资格跟他争论任何事。

　　在学校当了一段时间透明人，没人理我，没人烦我，我无盼着高考那天能快点到来，换一个环境，也许不会被这样对待了。

　　体育课是我最孤独的时候，别人都嘻嘻哈哈有玩伴，我却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刚开始我还不习惯，后来，我学会了悄悄溜走最后一堂体育课。

　　别人逃课是为了玩，我不是。只要一离开学校，我才会觉得自己总算能顺畅的呼吸，要是不能给自己放松一下，我可能早晚会憋死在学校。

　　而且，我想找姐姐。

　　蒋昊说我那天一定是看错了，我也知道，故意杀人判刑不会那么轻。可我是不死心，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子，一定是姐姐。

　　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只能一家一家酒吧娱乐城之类找过去，这些地方我从来都没接触过，只知道站在外面看，努力地辨认着每一个进出的女孩子。

　　每一次，都是失望。

　　我不死心，继续一家一家的找，要是不能亲眼看见那个女孩子，让她亲自告诉我她不是夏悠悠，我绝不死心。

　　可我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又一次被邱佳艺给堵到了。

　　“夏筱筱，你怎么跑这地方来了？”邱佳艺大呼小叫地过来，“是不是又缺钱了，想重操旧业干你的土鸡本行啊？不应该呀，昊哥又不缺钱，去陪他睡一觉不有了？”

　　听见她的声音我都有点头皮发麻，我想跑，但是已经被堵住了。

　　跟她一起堵住我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子，一脸讥讽地盯着我，“这是你们学校那个土鸡？连馨姐的男人都能抢，还以为多好看呢，原来还真是个土鸡呀！”

　　她们仨笑的前仰后合，黑头发的那个还来掐了一把我的脸，“土鸡，钓男人挺有本事啊，教教我们呗？”

　　我拨开她的手，想赶紧回学校，瘦高的那个女孩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使劲往后一推，“让你走了吗？挺嚣张呀，难怪能气到我们佳艺呢，甩脸色给谁看呢。”

　　真好笑，从一开始是邱佳艺在不停跟我找茬，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瘦女孩往嘴里扔了根烟，特别装地点，其实我看得出来她根本不会吸烟，纯粹咬着装模作样，“怎么不开口啊土鸡，欠抽了？”

　　黑发女孩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长得还挺好看的，谁舍得打啊，要不这样吧，你跪地自己抽巴掌吧。”

　　只看她那张乖巧的脸，估计谁也不会想到这么恶毒的提议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高瘦女孩特夸张地点了点烟灰，“还是你聪明，土鸡别愣着了，跪呀。”

　　我攥紧了全是冷汗的掌心，死命瞪着她们，我悄悄把手探进口袋里，想打电话给蒋昊求救，还没拿出来被邱佳艺给看见了。

　　拿着我的手机，邱佳艺恶毒的笑了笑，“不想跪也行啊，要不你现在脱光了，让我拍两张？”

　　我当然不可能同意，什么错事我都没做过，凭什么要让我接受这些？！

　　看我要反抗，邱佳艺哼了一声，让她们抓住我，来要扯我的衣服。

　　周围路过的人，没人在乎我，对面一家酒吧的几个招待，隔着玻璃门，对着这边指点几下，各自脸都挂着一副猥琐的笑。

　　双拳难敌四手，算我拼了命的反抗，也还是反抗不了三个人。

　　高瘦女孩的手被我指甲狠狠划了一下，这下她更有折磨我的理由了，一巴掌扇过来，眼睛里全是杀气腾腾的狠毒。

　　直到后来很久很久，我都不能明白，为什么人可以恶到这个地步。对着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怎么能生出那种恨不得对方立刻不得好死的恨呢？

　　高瘦女孩抓着我的领口要开始撕，我一个哆嗦，夏天的衣服都薄，她要真这么撕扯下去，不用几下我会赤条条地站在街了。

　　我急的要命，眼泪都出来了，我哭着跟她道歉，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敢了，她怎么打我都行，是不要脱我的衣服。

　　我喊到嗓子都哑了，几个在附近喝到半醉的男人过来，我本能地伸出手向他们求救，可为首的，那个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派头打扮的男人一开口，像是一盆冰凉的水，对着我兜头浇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对着我们这边，带着几点醉意的声音格外刺耳，“磨磨唧唧的，半天了还不脱，还怎么凑热闹啊！”

　　旁边几个男人也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我愣了，全身下都被冰水给洗过似的，锥心刺骨的凉。

　　起哄成为了邱佳艺她们的催化剂，高瘦女孩还故意让我面对着那些拍摄的镜头。

　　我不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愤怒，从心底破土而出，又在瞬间疯狂肆虐生长。

　　凭什么我要被这样侮辱？凭什么她们可以把我当一团烂泥巴糟践？凭什么我要无条件的忍让退步，凭什么我要挨打，凭什么要来侮辱我？！凭什么，凭什么？！

　　那是我头一次明白，人在某种情绪达到顶峰的状态下，真的会爆发出自己以前从来都不曾体会过的一面。

　　我使劲一低头，狠狠咬住了高瘦女孩的手，她立马疼到脸都扭曲了起来，嗷嗷叫的和农村杀猪一样。

　　其实，在咬下去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只是愤怒在驱使着我，我控制不了自己，一口咬了下去。

　　想欺负我是吗，可以，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算我今天还是跑不了，算咬完以后我会更惨，我也要豁出去！

　　她们打我，踹我，哪怕疼到我冷汗一个劲往外冒，我也不松口。

　　最后，那个点燃的烟头烫在我脖子时，我才松开了口，满嘴的血腥味。

　　高瘦女孩现在是真的恨我恨到咬牙切齿了，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知道那绝对不会让我好过。

　　她气势汹汹，扯着我头发想往最里面的角落走，我的头皮都快被她给硬生生拽下来。

　　我死命撑着，说什么也不跟着往里走。在这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旁边钻了出来，“邱佳艺，你还真没完了是吧？”

　　听到这声音，抓着我头发的力度顿时松开了。

　　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然后，我看见了何若洋，脸不带任何表情，冷漠地盯着邱佳艺。

　　邱佳艺有那么几秒说不出话来，估计反应过来，觉得丢了面子，气恼地一仰头，“关你什么事啊？！管天管地你也官不到我头来！”

　　何若洋看她一眼，拉着我要走。

　　她气到脸都涨红了，来要拦住我，那俩小跟班也狐假虎威的跟来。

　　“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那你凭什么欺负她？”

　　邱佳艺指着我鼻子骂骂咧咧，“谁让她不要脸抢我未来姐夫的？！”

　　何若洋笑了笑，冷冰冰丢给她一句，“有本事你也去抢。”

　　邱佳艺估计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还想骂呢，被何若洋一句话给塞了回去。

　　“我觉得待在高还挺舒服的，你们要是再没完没了的闹，我真不介意再多待一年。”

　　说这话的时候，何若洋神态是懒懒的，又满不在乎的，但对面仨人却齐刷刷变了脸色。

　　直到我被拉着走出了很远，邱佳艺她们都没再吭一声。

　　他拉着我走出那一片娱乐街，到冷饮摊给我买了根冰棍，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一个老老实实学习的好学生，跑那地方干嘛？”

　　我拿冰棍捂着身被打肿的地方，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有好多好多关于姐姐的话，想找个人聊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为什么休学呀？”

　　闷了半天，我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问了出来。

　　何若洋啃一口冰棍，冰到眼睛都眯了起来，“杀了个人。”

　　我动作僵住了，下一秒何若洋大笑了起来，“还真信了啊？！你怎么那么好骗啊！”

　　他笑到冰棍都掉地了，拍拍我的头，“小不点你真好骗啊，真好玩。”

　　我扯扯嘴角，不太能笑得出来。

　　可我能看得出来，何若洋不想提休学一年的原因。所以我也没有再问，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选择保守秘密的权利。

　　蒋昊厌恶何若洋，厌恶到向来云淡风轻的他，在提到何若洋的时候都会沉下脸。他警告我，要远离何若洋。

　　蒋昊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可我对何若洋，真的讨厌不起来。

　　尤其是他连着两次帮我解围，我真的做不到厌恶远离他。

　　一开始，我不太明白，何若洋为什么会接近我，为什么愿意当我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后来，我渐渐发现，可能因为从某种程度而言，我们俩有些地方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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