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听他墨迹，边提溜着买的东西在超市里走动、转悠。被这种老板电话缠住，我真心烦。但我又不好意思挂电话。就这样，足足有10多分钟，我低头在超市里晃悠着，不知不觉从无人购货通道走出。

　　大概从通道走出五、六步，突然一个约莫四十四、五岁的中年男子猛一把揪住我的胳膊，“你干嘛不结账往出走？”

　　我怔了，“你拼什么抓我胳膊？！”

　　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说：“你不结账，往出走，偷东西！”

　　我火了：“闭住你的嘴巴！偷你东西，还咋？”

　　中年男子凶巴巴地说：“老东西，偷东西理直气壮！”

　　稍刻，四、五个男女保安围住我，要往他们的小黑屋拉我，我使劲拒绝，他们一帮人蜂拥而来，你推我拉，前后围裹，我一人弱小的力气，硬是抵挡不住一帮男女把我拉到一个小黑屋。我被彻底气昏了，眼前几双眼睛都憋着眼睛珠子，不断训斥我：“真够胆大的！居然从无人购物通道想要溜出，小偷！贼！”

　　一个约莫50多岁的瘦头男子突然在我背后恶狠狠地用脚把我踹倒在地，另一男子朝我脸上“啪”一下扇我耳光，我的嘴一下子不能说话。我逼着自己的喉咙发声——然而，发出的声音只是“唍，唍，唍……”

　　接下来，一帮人又把我拉到一个没有监控的楼道，轮番拳打脚踢。而站在我眼前的一个足有一米七的肥胖女保安，满脸狠肉，“来，老家伙！今天整死你！”

　　我一看，今天恐怕被黑定了，不就是一死嘛！我一咬牙，一把抓住那个肥胖女人。这时几个男女一起扭住我胳膊，我一个瘦小的胳膊，哪会扭得过五六个人！一个矮个子短胖女保安对她身旁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保安说，“抽完他，赶紧报警！”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派出所一干民警来了，其中一高个民警一下子就认出了我，问我咋回事。我躺在地上，烂泥一滩，嘴都不会说话。

　　话说上个月初，我挎相机在才育路边的一个收破烂的大院门口外边等公交车，我探进头朝院子里边想看看过程中是否有我可拍的东西——尤其那些捡破烂的老男女，我真想采访他们的生活。还未等我进入院子，一对四十多岁的男女走进我眼前，其中一男子凶巴巴地问我：“你要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啊！”

　　“那你拿照相机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咋啦？”

　　站在一旁的女人上前对我吼道：“不允许你拍照！”

　　我冷笑一下，说道：

　　“谁给你拍照啊？”

　　那女的和男的一起吼道：

　　“你不拍照，拿照相机干啥？”

　　说着，男女都要从我手里抢照相机，说是要看是否拍到他们。

　　这些收破烂的所谓回收公司，因为经常会收一些偷盗而来的汽车、电器、金属器件，他们担心拍照举报。不过，他们太敏感了，我一个过路人，即使拍了他们，也无法掌握他们非法回收的盗窃物品。他们生怕查出他们的销赃行为。

　　我不允许他们从我手里抢照相机，“你们要干什么？”

　　那男的说：

　　“要看看你拍到我们吗！”

　　“如果我拍到你们，我给你10万块钱；如果没有拍到你们，你们给我10万块钱。”

　　我这么一说，那男女不看相机了，于是男女连连用拳头捅我肩膀，边捅边吼着，“滚远！滚远！”

　　我快气死了，“这是大道，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用拳头推赶我？”

　　这真是严重侵犯人权！

　　于是，我一气之下拨通了110。

　　不到半个小时，才育派出所民警开警车来了。

　　简单问话后，把我和那一对男女带到派出所。

　　我强留要求派出所追究那一对男女请饭我人身权的法律责任，然而，那个偏瘦高个子男民警反复劝我说：“你说他推打你，你身上有伤吗？”

　　我说：“没有。”

　　“没有伤，就没有证据，无法追究法律责任。”

　　“那给我造成了精神损害。”

　　“那你去法院起诉。”

　　“唉，算了，警察，就当我昨晚没做好梦，自认倒霉。”我站起身来，表现出要走的样子，“警察先生，给你们添麻烦了，下次我一定要注意多带好运气，今天真不爽。感谢警察先生，是你们出警，没有造成治安和刑事案件，再次感谢你们！”

　　那个偏瘦高个子男民警正是眼前的高个民警，他当然认出了我。他两眼盯着躺在地上的我，问我话，但我只是“唍，唍，唍……”

　　见此状，他以为我偷了东西，看见警察吓得不敢说话，于是，示意站在他身旁的一个30岁左右的警察给我戴上了扎肉的手铐，随即被他们拖到警车上。

　　大约10多分钟后，两名30岁左右的男警察把我从警车上拉到派出所的侯问室，被关在铁椅子上，手铐后背着，享受着刑事重犯的待遇，不过没打我，或许看在我年龄大的份上，怕打死我。

　　我依然是疯一般地“唍，唍，唍……”

　　此时的我，人格的尊严彻底坍塌了。

　　派出所认为我是在装疯卖傻，偷超市东西吓得不敢说话，偷就偷了，我压根儿还想进拘留所呢。

　　真不知道，超市的那个家伙朝我脸上打的那一巴掌伤害了我哪根语言神经，致使我突然不会说活。

　　“唍，唍，唍……”

　　我就这样一刻不停地重复着这种声音。而且声调老高，犹如江海咆哮，我就是想在派出所折腾，要不，我无法进拘留所。

　　对面墙上高高挂着一个椭圆时钟，分针、秒针和时针错乱地“咔嚓、咔嚓、咔嚓”着，三点四十分、三点四十一分、三点四十二分……太慢，太慢，我一股劲儿伴随着它，狂吼，狂吼，一股劲儿“唍，唍，唍……”

　　这样的我，看上去很惨。但我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两手被反铐在铁椅子上，两脚也被拷在铁椅下端，没法动弹——此时，我已经是一个非常到位的卧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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