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别乱琢磨,我才刚认识季学长,和他话都没说多少句,根本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我,就是……受人所托帮个忙而已。”慕容姚紧张得眼睛眨个不停,浓密的睫羽像受了惊的黑蝴蝶,忽扇着翅膀,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
见孙女儿是这个反应,慕容顾云拿起白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姚乖巧的点头,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对家人,她是从不隐瞒的。
大抵许多人对书香门第有着固有的误解,即:读书人多少会在某些观念上尤显迂腐。
而慕容家恰恰相反,开明、开放,讲求自由和个人。
每周三晚饭后的家庭会议,畅所欲言。
在这个家里,有一位写进建交史的著名学者,一位从20岁开始就代表国家满世界交流演出的女高音歌唱家,以及两名大学教授。
慕容姚是被这样的家长教育出来的孩子,知书达理,明辨是非,从小养成了自我的处事应变机制。
一件事情的发生,无论是有预见性,还是突然所致,她会等到最初的情绪褪去后,客观的看待问题,遵从主观的想法,忠于自己。
是以,当她亲眼看到欧阳诚和程静十指相扣的出现在面前,怎么说呢……
“后来我想,就算那天我们没有遇个正着,事情早晚也会是同样的结果,只是发生的过程有些不同。”慕容姚话得安静,神色间透着淡淡的情绪,“欧阳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和程静出双入对,他并不在意我。”
倘若在意,就该藏着掖着了。
既是如此,便不是真的感情。
慕容顾云把孙女拉到身边坐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当初欧阳诚追你的时候,咱们家就共同表过态,都觉着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该去体验一下,享受爱情。我当年就是和你奶奶自由恋爱,我主动追的她,最开始她还不搭理我呢!感情啊,一旦开始,谁也说不清中途会发生什么,若能一气修成正果,那是福气;你和欧阳诚能得如今这样的结果,是另一种福气,兴许更好更适合你的在后面,他只是来得晚一些。”
听了祖父的话,慕容姚露出一抹恬致的笑。
不管心里的想法如何,是否回过神来,亦或者某处在不自知的疼痛着,她知道,她会走出这片阴霾,会好起来的。
“顺其自然吧,我没事呢。”反过来安抚长辈的话语,柔软非常。
慕容顾云膝下就这一个孙女,打小放在心口宠爱。
最初得知隔壁医科大有个小子追家里的宝贝,他稳如泰山的坐镇家庭会议,表面上支持孙女儿,私下亦是做了不少现今回想起来都感到可笑的小动作。
舍不得孙女在感情上受挫,流眼泪。
可是啊,感情的事哪怕至亲也无从插手,只能做看客。
慕容顾云见过欧阳诚的照片,从其导师口中得知他的家庭、学业,在学校的表现积极,是个表现力强的上进家伙。
遗憾只是看起来优秀。
这几天在学校的论坛上陆陆续续了解他对感情的不忠,以及那些小青年惯有的三心两意的臭毛病,可把慕容顾云气坏了。
同时更庆幸,真实的本性早点看清楚也好,免得把他们家姚姚给祸害深了。
这些话,慕容顾云是不会对孙女说的。
稍适,他瞄了桌上的手机一眼,“欧阳诚翻篇了,那个季烙诚呢,继续说说?”
慕容姚支吾起来,“因为事情不知道被谁发到学校论坛上,飞羽气不过,请了她哥哥的同窗季学长假装我的新男朋友,故意在欧阳诚和程静面前……秀恩爱。”
说到这里,她掀起眼皮去看祖父的表情,怕他多想多问,连忙又道:“这个事情是挺幼稚,但我也不是稀里糊涂就答应的。”
慕容顾云有些疑惑,“你也不是稀里糊涂就答应的?”
慕容姚诚实道:“就……我觉得适当报复,有益纾解我被挖墙脚被全校围观的郁结心情。”
所以综上所述,她并非被文飞羽强行拉去给701小分队找面子,她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这事儿是欧阳诚做得不厚道,还不许她打击报复了?
谁都有自尊心,慕容姚不是真包子!
慕容顾云难得见孙女起个什么歹心,乐不可支,只差没笑出声儿,“能被挖走的那块墙角,可见也不是什么牢固诚实的好料子,天时地利人和的给欧阳诚一教训,爷爷赞成!”
你跟熊孩子没法儿讲道理,讲了他也听不进去,直接打一顿给个震撼教育最管用了。
慕容姚重新抬起头来,弯了眼笑,“我就知道您是我这边。”
一阵的小得意。
情伤伤了多重暂且不提,那种“我做了一辈子优等生难得使一回坏”的痛快,想想都够她暗自里乐几回。
“那必须的。”老先生先肯定孙女的做法,再不疾不徐地提醒她,“你还没说另外一个诚。临时找来的假男朋友,明天还去约会,这个爷爷就想不通了。是你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想顺势了解发展一下?还是拗不过飞羽给你的安排,爷爷还纳闷,你真拗起来,会拗不过她?”
慕容顾云看得透彻。
孙女是他的亲孙女儿,性格方面确实善解人意懂得迁就他人,瞧着是个好说话的软包子,但说到个人主见,那简直不能再多了。
简而言之,她不愿的事情,刀架在脖子上还是那一个说法。
慕容姚绕山绕水,绕不过比老姜还辣的祖父。
“……我也没想通,过完明天,回头我给您总结,成么。”
“成!”
祖孙两,一锤定音。
……
慕容姚说的没想通,是对季烙诚的感觉,以及他对自己的想法和感觉。
她想再确定一下。
虽然她已经无比确定。
那种“一眼认定”,甚至从开始就超越了心动,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心底深处清晰的对她说:你在等他,就是他。
这种感觉在和欧阳诚相处时从不曾有。
她被自己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