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觉得荒谬,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整件事是婆婆和卢欣汸策划的,在你出国前一天的下午,我接到凌珊珊的电话……”
她试图用最清楚、最有条理的方式把事情从头到尾整理一遍,她尽量不加入自己的主观意见,尽量把所有的疑点点出来,她希望闵钧能够厘清问题所在,她讲了很久,讲得唇舌干涸。
但是她把经过说完后,并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回应。
他说的是——“这是你用九天时间编造出来的故事?”他拍拍手,冷言冷语。“很好,很精彩,可以试着改行,也许写小说比做衣服更适合你。”
凝睇他的眼,她紧紧抓住他的视线,在他的冷嘲热讽间,语萱明白了……
他完全不信任她,同居六百多个日子,她连他的基础信任都得不到?
该怨谁啊?怨自己做得不够,还是怨自己从未真正进入他的心中?
很不适当地,语萱在这个时候联想起在抽屉底层找到的婚姻契约书,心脏瞬间四分五裂,一股寒意瞬间窜进她的骨头里,密密地在她的血液中增长。
怎么会忘记?他设定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谎言,是她不小心误判情势把假戏当成真故事,是她没给他机会讲清楚,就让自己成为他货真价实的妻子。
认真说来,他们之间从谎言开始,理所当然该在谎言中结束,信任从来不是这段婚姻关系中的选项。
要怪,就怪自己吧,是她在演没有对手的独角戏,是她在舞台上喃喃自语却自以为精彩万分,自以为有大把的机会迈入成功结局。
都怪她太固执,都说固执的女人吃亏,她还自负得不肯相信。
当初看见契约书时,她就应该大声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可她没有,她还傻里傻气地认定只要自己做得够好,他会愿意把假戏变成真实人生,会愿意和她长相厮守,因此她积极再积极、努力再努力,相信上进的人会得到上帝的嘉许。
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很可笑,是吧?
对,可笑、可悲、也可恨,因为她不能不这样相信,因为在他不小心假戏真做的同时,她也不小心爱上他了。
却忘记,天长地久是她想要的,一生一世是她想要的,喜欢、爱上,通通是她一个人的事。
至于他,即使做了真戏,也没有忘记妻子只是一个角色,不是一个身分,他对她从来没有付出对等的信任。
脸色黯然,惨白嘴唇颤抖着,她明白了。
语萱垂下头,极力克制心酸蔓延,凝声问:“你认为我说的全是谎话?”
“你从一开始就在说谎,你母亲什么时候出车祸?”他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她无从狡赖。
“凌珊珊不许我把这件事告诉你。”
当时,她是真的太慌,不敢告诉闵钧、不敢报警,她生怕在处理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让她失去母亲,她只有一个亲人,她不能拿妈妈冒险。
“家里装了窃听器还是针孔摄影机?她怎么会知道你有没有告诉我?你的理由太薄弱。”闵钧气笑了,她当他是幼稚园小孩吗?
语萱凝睇闵钧,他说薄弱?确实很薄弱,可是她没讲的何止这一件?
被婆婆欺负,她没讲;被公公冷嘲热讽,她没提;被卢欣汸挑衅,她不想教他分心。她希望给他一份愉快的生活,帮助不了他其他,她只能努力不替他制造新问题。
谁晓得她的体贴,换来的是“理由太薄弱”。真冤……
闵钧离开沙发,走到她跟前用力地扣住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记不记得,为了让我安心出门,那个晚上你表现得多卖力?我都不晓得你在床上这么有潜力,这潜力是陈立嘉开发出来的吗?我该不该感激他?”
天晓得他有多嫉妒,他的心有一把火在烧,烧掉了他的理智,烧掉他的感情,烧掉他的仁慈,他只想发泄。
闵钧的刻薄,让语萱眼底迅速凝出泪花。
摇摇头,她不想辩驳了,他不信任她,她说再多都是欲盖弥彰,都是越描越黑,在他心里她就是个淫荡下贱的女人。
“我懂了,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认定我说谎。”
“我的母亲和卢欣汸,她们都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她们想要对付你只会明刀明枪、正面对战,不会使那种下九流的手段。我母亲再讨厌你,她只会在我面前做出十点分析,让我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做出错误决定,但她不会花钱雇人做这种事,因为她非常爱惜羽毛,事情一旦曝光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她听明白了,凄凉笑开,反问:“你的意思是,会使下九流手段的是我这种没事业、没能力,不需要在乎羽毛的家庭主妇?”
这算身分歧视?地位歧视还是能力歧视?在他眼里,她和他的母亲、卢欣汸不是可以放,在同一个台面上比较的人物?
原来,就算绝口不提,他也像他母亲一样认定她是想攀高枝的下流社会人士?认定两人的婚姻是她占尽便宜?她在他眼底只是脚底下的污泥,他不小心沾上了,没有动手抹除,她就该心存感激?
明白了,门当户对何其重要,是她没弄清楚自己的分量,一只笨兔子闯进老虎群,以为吼个两声就可以成为他们的一分子,傻瓜!她是绝绝对对的大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