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建臣退省委来电
穿衣起床,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四下一片寂静,为了不打扰房东和别的租户的休息,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从楼上下来。
焦得禄依然站在原处,只是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人。借着雪光的映衬,能看出来,那是一个高高的个子,却略有些瘦的中年人。中年人手里夹着一根香烟,一幅焦躁不安的样子,不时将烟放在嘴上抽一口。烟头的火光就会徒然亮一下。不过他的目的好像并不在抽烟,只抽了几口就把烟扔在了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上几下,直到火光彻底被他踩灭。随即又点起一支烟,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爸,”王语欣怯生生地站在中年人的面前,“你怎么也来了?”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临河市委书记王建臣。下午打完那个电话,他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从来没有跟自己犟过嘴可能会做出过分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不想恬着脸给女儿打电话。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惯女儿这个毛病。他很生气,很担心,也很无奈。
直到晚上十点钟,一直不见女儿回来的妻子坐不住了,三番五次问是怎么回事,他才吞吞吐吐地把下午打电话的事情给老伴说了。
听完王建臣的话,妻子一根指头就戳在了王建臣的脑袋上,埋怨声随之而起:“我看你是当官当傻了,你这么说小雨不是离我们越远了吗。跟贺省长儿子的事儿,小雨既然既然不同意,我们回了贺省长也就是了,你干嘛要逼她呢。我给你说,小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妻子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此时的王建臣也是心烦意乱,又何曾不后悔下午不该把话说的那么难听,见妻子又在那里哭,更是烦躁异常,将手里的报纸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跑了出来。
“你……”
此情此景,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过去的几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建臣气血翻涌,指着女儿却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李子明急忙伸手扶了这位未来岳丈一把。不想却被王建臣狠狠地甩开了。
“不要你扶!”王建臣几乎要疯掉了,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女儿,就这样……
“爸,你没事吧。”王语欣担心地流出了眼泪。冲动带来的后果,是她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女孩子所想不到的,“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以后好好听你的话,你别吓我……”
此刻的王语欣已经惊恐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自己一时的冲动,竟然会把只有不到五十岁的父亲气成这个样子。可自己对李子明的爱又是真诚的,父亲不应该干涉。如果父亲不干涉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李子明,”王建臣喘了一口气,终于站稳了脚步,“你小子给我听着,今后要是敢欺负小雨,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拆了你的骨头。听明白了吗?”
王建臣这是承认了自己跟王语欣的关系,李子明喜极而悲,眼泪竟滚落了下来,站在那里痴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焦得禄在一旁提醒道:“傻小子,还不赶紧谢谢王书记,哦,不,应该叫岳父大人了。”说着呵呵笑了起来。谁又不愿意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李子明当然没敢把岳父两个字叫出来,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也是激动万分道:“谢谢王书记。”
得到了父亲的允诺,王语欣也高兴地将李子明的胳膊紧紧地搂了起来。
一场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风暴,就此结束了。王建臣领着女儿和焦得禄离开后,李子明仰望天际,竟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已放晴,几颗星星正在那里调皮的眨巴眼睛。
然而,此事也绝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束,嗣后发生的事情,才是对李子明真正的考验。
农历新年的到来,多少冲淡了一些笼罩在临河上空的阴霾,这是因为人们在欢庆的时候,总是习惯于下意识地将不愉快的事情暂时忘却,该放的事情先放一放,等到来年再说,这也是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加上那些讨厌的记者们也都各自回家过年去了,空气自然就不那么紧张了。
冯正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正准备回家,跟着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告别,电话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打电话,还让不让人安心过年了,不会是罗荣天这小子哪家的“神”没拜到吧。冯正业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最担心的还是罗荣天年前的拜访漏掉了哪个领导,尽管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却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
多年来,不光是临河,全国上下都已经形成了风气,节前走访上级主管部门,走访上级领导,挨门送礼拉关系,不管你愿不愿意,程序必须走到,而且送的礼品还不能完全一样,必须分出个三六九等,让领导觉得你尊重他,让一般主管部门的同志觉得你没忘记他。这里面学问很深,不过时间长了,就会觉得都是些繁缛末节。所以冯正业除了亲自拜访一下老领导,河州中院检察长钟楚生之外,别的地方一概不去,全部让副手罗荣天和张延平张罗。
尽管如此,冯正业并不能完全放心,因为无论漏掉哪个上级主管领导,都会给自己今后的工作造成很大的麻烦。当然,大领导是不会马上打电话兴师问罪的。能马上电话质问的,都是一些难缠的小鬼,比如市政法委的几个副职。你送礼的时候,他会说大家都是自己任,何必来这个虚套子。可是你一旦没有送,他马上就会问你,甚至说出一些不堪的话来,不阴不阳地说你眼界高了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之类的话,让你当时就难以下台。
这也是冯正业最担心的地方,张延平是个墙头草,也乐得在这个时候用集体的钱给自己脸上贴金。罗荣天就不一样了,这小子眼里容不得沙子,万一政法委的这些家伙惹了他,他还真能拉下脸,不去送这个礼。要这样的话还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免不了要赔礼道歉,说上几句瘆人的客气话。
所以这个电话,冯正业并不想,手就悬在话机上面,希望电话铃声在响几次后,自己不接,让对方知难而退,不再打也就罢了。
然而,实事并不是冯正业想象的那么简单,电话铃声好像在故意在跟这位检察长叫板一样,歇斯底里地响个不停。无奈之下,冯正业只好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话筒上,准备接起,想听听究竟是哪位如此执着。
就在手放在话筒上的那一刻,冯正业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急忙起身看了一下来点显示,是省城的号码。
这次冯正业没敢在犹豫,急忙接了起来,道:“喂,你好,我是临河检察院检察长冯正业,请问你是哪位?”
“冯检啊,这个时候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对方的声音平和有力,却隐隐透着一股杀气。这是冯正业多年来的工作经验,每当要发生什么大事的时候,省里总会有人打来电话,这种电话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给自己施压的,一种是敦促自己秉公执法的。而今天这位,从口气上判断,显然并不是前者。因为对方尽管说的是一句客套话,却没有任何套近乎的意思。
“我是省纪委监察厅申允城……”
“申厅长,你好。”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冯正业急忙问候了一句,同时心里也开始暗暗琢磨,省纪委监察厅给自己打电话会有什么事儿呢?如果是纪检方面的工作,这个电话应该打给纪委书记裴一凡,怎么打到自己办公室了呢?冯正业脑子里一团疑惑。
“好好好,”对方的口气很随意,“你大概在想,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吧。不瞒你说,是你们河州中院的钟检向我推荐的你。我这次给你打这个电话,主要是给你说一件事,节后,省纪委可能要去你们临河搞一些工作,希望到时候你和你们检察院能够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当然了,在省纪委进驻你们临河之前,你一定要保密。我之所以提前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希望你能提前有个思想准备。”
“好的,申厅长,我和临河检察院一定全力配合省纪委的工作。”冯正业满口答应了下来,却还是解不开心中谜团。但是这种事情,绝对不能随便乱问,这是纪律。
“那就这样吧。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这位省纪委监察厅的厅长申允城同志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冯正业却怔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一下子让冯正业想到包括吴卫军被杀案在内的了很多事情。最起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是,省纪委之所以要绕开河州纪委和临河纪委,说明他们已经对临河纪委,甚至河州纪委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