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他看着她一脸怒气,犹如冷水泼面。
一个乡下土包子,为什么叫她这样看重?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着孤注一掷的心思,就是想叫她那傻透顶的夫郎知难而退,叫夏长山知道他根本配不上白长秀,而且只会拖白长秀的后腿!白长秀即使不会青睐他李原崇,也不该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埋葬自己的未来!他是寡夫又怎样?比起夏长山,他能助白长秀的是他夏长山永远都做不到的!
李原崇说得简单,又是那样一副意味不明的神情,长秀不知道这些个弯弯绕,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无心理会他,只囫囵穿了衣服,疾步朝门口奔去,被李原崇就手扯住,“你去哪儿?”
“我要去寻他!”长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掀开了李原崇,往院门口走去。
李原崇不甘,从后面追上来截住她,冷嘲热讽,“他早就该滚蛋了,你何必枉费心思?”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李原崇的脸上,白长秀面色铁青,强忍了怒意,冷冷道:“我说过,叫你别逼我!要是长山有个闪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打…我……”他杵在原地,看着白长秀头也不回出了院门,抬手捂住高高肿起的脸颊,眼眶发热,喃喃自语,“我可…..真够贱,…宁可你不放过我…..也不要你不理我….”
…….
白长秀一路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寻到长山,向他解释清楚,她不知道李原崇有没有跟他说什么不堪的话,可是一想到那无法预料的后果,她便无法心安。
白长秀一路奔回了前河村,家里就旺财没精打采地卧在院子里,见着长秀扑上去摇尾巴,长秀问它见过长山没,旺财汪汪两声,还是摇尾巴。
长秀领着旺财出了家门,紧接着去了东河村,她想到的比较好的结果就是长山受了刺激,一气之下回娘家去了,如此一来,她诚心诚意,好言相劝,必定能将他接回来。
然而东河村似乎也没有长山的影子。夏家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窝小兔崽子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夏家老爹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出出进进收拾屋子。白长秀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站在院门口不大好意思进去,还是几个兔崽子眼尖,高兴地喊她:“舅母来喽——,太好啦。咦,….舅舅呢?”
“呀,这不是长秀吗?怎的…..过来了?”她这老丈人正在厨房里收拾灶台,闻言出来唤她。
长秀讪讪的,腆着脸问她丈人:“您见过长山吗?他回来没?我刚从县城回来,这天也黑了,没见他在家,过来看看。”
夏老爹显然不知情,摇摇头埋怨道:“没见人呐,这孩子,你说大晚上的,不好好搁家里待着,跑哪儿去呀?长秀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叫他给你赔不是哈!”
夏老爹说着说着还有了歉意,毕竟妻主回来找不见人,就是长山的不对了。刚想再当着长秀的面再批评长山两句,似乎又想起什么,忙道:“哎呀!别不是跟他两个阿姐上山捉老虎去了吧???”
“…..?!”长秀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夏家真就夏老爹和一窝兔崽子,还真没见其他人,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夏老爹见长秀面上颇为担忧,忙安慰道,“那啥,长秀你不知道哇,山上不晓得什么时候窜出来的老虎,好多个嘞!前几日咬死了邻村的两个人,官府出了榜文,重金悬赏打虎的豪杰,几个村子里准备联合起来大干一场,要将这吃人的畜生全灭了去嘞!…..就这事儿吧,都已经商量了好些天了,昨儿我还听金山她们叨咕要不要叫上长山,…..哎呀!我当时劝来着,我说你们别叫长山,他嫁了人,就轮不到你们做主,那万一要是妻主不让他去怎么办,家里又没人啥的……”
夏老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长秀沉甸甸的心开始猛烈地跳了起来,放眼望去,夜幕下的青琅山红光点点,与平时格外不同。
直觉告诉她,长山真的有可能进山了!这傻小子跟着阿姐们上山捕虎虽说也有个安全保障,怕就怕他之前受了刺激,不够冷静,万一弄出什么事儿可就不好了。
夏老爹后来说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动作麻利地将头发全盘束起,提了裙摆别在腰上,在夏家后院绕了一圈,抄起一根长棍,领着旺财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哎哎,长秀,你这干啥去嘛?”夏家爹看见那很快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急得直跺脚,“你这孩子,我都劝了你半天,叫你别担心嘛,我们夏家几时出过孬种嘛,不就是几只大虫嘛,有啥了不起的嘛,收拾完了不就回家了嘛,你这瘦不拉几的在家待着等消息就好了嘛,你说你现在上山去,这不是……添乱嘛…..”
……..
青琅山很大,沟壑纵深,峻岭空悬,若不是当地人,一定会迷失在里面出不来的。好在长秀常年采药,对地形较为熟知,她虽看着不怎么健壮,但也绝不是花架子,身手极为敏捷,她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攀岩爬壁走了捷路,不过半个时辰,那星星点点自发组成的捕虎队伍便离她很近了。
长秀脚程快,追上去堵在半道上,见到为首领头的一位精干女娘,急急地问:“诸位姨母姐妹,看见我家长山了没?他是东河村夏金山夏银山的兄弟。”
“妹子,没留意啊,我们分着好几拨人,东河村的估计都在前头呢,”领头的看着长秀一脸焦急,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当中大部分人都认识白长秀,有个瘦高个子的,瞧着她神情不好,站在她旁边道:“你别说,我好像是看见你家的跟着他两个阿姐呢,刚巧我们出发,在村口碰头,你家的低着头走过来,后来也不知他们姐妹兄弟怎么说的,他就跟着你姑子姐走了。”
听她这样说,长秀似乎宽慰不少,金山银山的本事长秀是知道的,那都是赤手空拳敢打豺狼的主儿,若是真碰见老虎,肯定会护着长山的。
“今晚上山的人怎么这么多?”满山火光点点,长秀蹙眉一叹,“…..也不知道她们在哪儿?”
“妹子,护着你自个儿吧,别最后还要你男人为你操心!”领头的调侃了一句,又恨恨道,“今晚可不就是人多么!你都不知道,我们村哪些个臭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私自跑到这山里来了,大家伙儿为这些个小混账全出动了,真真让人头疼!我们这边到现在也没找到,你说说,这要有个闪失怎么的了??”
真是村村有本难念的经,长秀和大家伙儿互相安慰几句,自己一人又绕过这帮女娘,让旺财领路,奔前头去了,沿路东西南北碰了面,逢人便问:“见过我家长山了吗?”
众人摇头,也有猜测,大家议论说之前好像有人已经打死了一只老虎,又跑脱了两只,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山里凉,冷风呜呜地响着,可长秀还是冷静不下来,大半夜过去了,见到了很多人,唯独没有看见长山和金山银山,她心里越发地不安。
恰在此时,前面突然红光一片,风吹树响,虎啸山林,震得地皮都在抖动,铙钹作响,人声嘈杂,喊声混做一团,“快打死它,别叫畜生跑了!”
长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随着就近的队伍快速向前奔去,前方有人跑过来大叫:“大家都小心点儿!有一只挨了几闷棍,这畜生吃痛,发狂挣脱了!”
众人围在一处叽叽喳喳,长秀一把抓住来人,就着周围的混杂大声问:“见到我家长山了没??”
那人猛不迭地点头:“见了见了!朝东追去了!”
长秀闻言,反而更加担心了,领着旺财拔足狂奔,去寻夏长山的踪迹。
旺财凭着灵敏的嗅觉,将长秀带入了险峻之地,恰好遇上了前河村的几个女娘,于是大家跟着她走在一处,沿路腥气扑鼻,气味并不好辨识。在西面的密林之处,白长秀见到了夏氏姐妹,两个正捆着一头巨大的野猪,见到长秀举着火把,忙高声唤她。
“意外啊,没捉到老虎,竟叫我们姐妹碰上了别的。”金山直乐呵,“长秀哎!回头给你家拿两条腿去!”
“长山呢?”白长秀无视夏氏姐妹的意外之喜,她迫切需要姑子姐给她一颗定心丸。
“哦,还在前头呢,那畜生吃了我几棍子,跑脱了,他和几个有身手的去堵截,应该没事儿,”银山宽慰道,“长山身手好着呢,正好叫他练练,你别太担心。”
虽然银山这样说,可是没见到长山本人,长秀总是不放心。若是平时也就罢了,长山是以什么心思跑到山上来的,她现在都不敢猜测了,明明她叮嘱过,不许他去的。一想到这层,长秀更是无心逗留,合着身后众人跟着旺财继续探寻。
天快亮了,星光暗淡下去,山里浓雾重重,血腥气越发地浓烈了,旺财突然咆哮起来,长秀心头一跳,跟着它攀上了陡峭的山崖,竟然走到了元门洞口。
“咦,这不是那什么洞么?有精怪出没呢!”身后一个女娘战战兢兢道。
“对啊,对啊!”其她附和,众人踌躇不前。
旺财吠的厉害,白长秀顾不得许多,高举火把,进了元门洞,其她人看见她的决心,一同跟上。众人沿着石壁往里走,一路上血迹斑斑,味道刺鼻,有两个忍不住吐了起来。
也不知为么,长秀觉得心慌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从没觉得洞内路途如此遥远,却又如此短暂,脑子里乱混混的,也不知道拐了第几个长弯,一只身形巨大的斑斓猛虎张着血盆大口,侧躺在地上,血糊了一地,甚至蹭在了两边的石壁上,而她的夫郎夏长山,正靠着石壁坐在地上,浅浅喷薄着他脆弱的呼吸。
长山浑身被血浸透,发髻散乱,衣衫褴褛,根本辨不出模样,可是长秀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靠坐着,那些伤痕就掩盖在浓血之下,整个人瞧着疲惫至极,仿佛完成了重担,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