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纪独自坐在那里,这一路行来,不觉得微微有些睡意。只是坐了一会,也许是因为这一路飞行太累,也许是因为这里安静,更有淡淡的檀木香味,龙纪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有多久,龙纪才悠悠醒来,只见这小屋中,床上盘腿坐着一个僧人,龙纪看去,那僧人正自闭目打坐。
龙纪这么刚醒来,那僧人便睁开了双目,温声说道:“龙师侄,你醒了。”
龙纪向之看去,总觉得这僧人面貌,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那般,长须白眉,身子单瘦,形容枯槁。
龙纪看去,与之相反的却是,这位僧人反而面带红光,微微发福,面貌白净,看去应该是个中年僧侣。只是想来,在这房中坐着,那必然应该是戒心大师,龙纪却是不知,这位是何人。
龙纪听着这僧人,开口叫他龙师侄,那想必应该是圣心寺前辈,于是,龙纪便躬身行了一礼,恭声说道:“晚辈龙纪,奉逸淸门掌门天机真人之命,前来拜见圣心寺方丈戒心大师。”
顿了下,恭声问道:“方丈大师约晚辈在此等候,敢问这位大师,方丈大师现下可有时间,晚辈使命在身,这便去拜见方丈大师。”
那僧人点了点头,说道:“龙师侄不必多礼,贫僧正是圣心寺方丈,戒心大师。”
龙纪一番惊讶,眼前这僧人,原来便是圣心寺戒心方丈,龙纪忙躬身行礼道:“方丈大师赎罪,晚辈先前不知前辈大师到来,一时困倦,让前辈大师等候晚辈,晚辈失礼之处,望大师见谅。”
戒心点头说道:“龙师侄不必多礼,此番龙师侄不远千里,一路辛苦,来拜访我圣心寺,贫僧未曾以礼接待,还望龙师侄不要介怀。”
龙纪听着戒心大师,这般对他礼让,忙回礼说道:“大师抬举,晚辈不敢当,此次晚辈是奉家师天机真人之命,特此携书信拜帖一封,前来拜见方丈大师。”
戒心看了龙纪一眼,点头说道:“龙师侄,不知此次,贵派掌教天机真人,派师侄来拜访,所为何事?”
龙纪这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封拜帖,随即将之递交给了戒心大师,说道:“此次家师天机真人所说之事,便都在这拜帖之中,请方丈大师过目。”
戒心接过拜帖,打开看了一会,合上拜帖,将之轻放于一边,随即反问道:“怎么,贵派的天机掌教,却还是邀请贫僧,前去逸淸门相商会武么?关于这门下弟子,会武一事,贫僧不是在前次书信中,已经说明了么?”
龙纪听着戒心大师这般问,摇头如实说道:“此次掌门所说之事,晚辈并不知晓其中之事,所以请大师谅解,晚辈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戒心随即问道:“怎么,龙师侄并不知晓,此此来拜访我寺的具体之事吗?”
龙纪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不瞒大师,此次晚辈只是负责,送家师拜帖给方丈大师,至于大师所说之事,晚辈并不知晓,想必家师书信中已经说明。”
戒心听龙纪这般说,点头说道:“恩,书信中确已经说明,贫僧也已知晓。”
龙纪见事情已经办完,便向着戒心大师行了一礼,施礼说道:“既然方丈大师,已经知晓了家师所说之事,那晚辈也不再打扰大师清修,晚辈也急于回山复命,这便拜别大师,回山复命了。”
戒心疑惑的看了龙纪一眼,问道:“龙师侄一路辛苦,前来拜访,贫僧敝寺感恩,今天天色不早,师侄一路劳累,不如还是在敝寺住上一日,明日再回山复命亦可。”
龙纪摇了摇头,说道:“大师好意,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这一路行来已有多日,却是不敢再做停留,还是要早日回山复命才是。”
戒心见龙纪不肯停留歇息,便说道:“师侄一程行来,一路辛苦,既然师侄要赶回师门复命,那贫僧也不再劝留。既然师侄不愿在敝寺停留,那等下敝寺,为师侄略备一些斋菜,师侄用过后再回山也好。”
龙纪淡淡一笑,说道:“大师好意,晚辈并不敢拒绝,但在来时,晚辈已经用过了饭菜,所以此刻晚辈并不有饥饿之感。大师好意,晚辈心领谢过,只是晚辈此次前来已经耽搁了多日,还是应该尽快回山复命。”
戒心见龙纪如此,也不便再多做挽留,只得道:“既如此,贫僧便不再挽留师侄,只望师侄回山后,待贫僧向贵派天机真人问候,说贫僧已经知晓,贫僧择日后即刻前去拜会。”
龙纪点头,随即躬身行礼道:“大师之意,晚辈必定传于家师,此事已了,晚辈这便拜别大师,回山复命去了。”
戒心合上双掌,低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龙师侄慢走,贫僧就不远送了。”
龙纪便轻施一礼,说道:“晚辈告辞。”
戒心双手合上,低念佛号。龙纪便轻退出来,合上房门之后,便沿着来路一直走了去。半晌之后,出了圣心寺山门,在山门前与虚空、虚闻两守卫弟子道了一声,便御起天诛剑,带起一道红光,破空而去。
“方丈师兄。”门外有人叩门,戒心从参禅中睁开双目,淡淡说道:“空心师弟,进来吧。”
门外那僧人应了声,等了下才推开门走了进来,而后径直走到屋中,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正盘腿而坐的方丈戒心。
戒心见空心就这般看着他,似有事情相问,却又并不开口,等了一会,戒心便只好问道:“空心师弟,这里是静心苑,你有话直言便可。”
空心大师乃是圣心寺八大长老之一,是戒心的八位师弟之一,但看上去年纪和相貌,却是要比戒心大师苍老上许多。
空心大师面貌清瘦,面上直有慈和之容,白眉长须,但看上去却精神烁铄,这般静静的看了一会戒心大师,突然这么叹了一句:“十七年了……。”
戒心大师本来是随意的闭着双目打坐,却是听空心这么一句‘十七年了’,便睁开双目,急声问道:“师弟,怎么了,是不是梦茹她……?”
空心不等戒心问完,便摇头说道:“师兄莫急,不是梦茹。”
戒心大师哦了一声,随即又忙声问道:“那是小凝出什么事了吗?”
空心大师看了戒心一眼,合十双手,说道:“师兄,她们都好,师弟我来,是想问师兄一件事的。”
戒心听到梦茹母女都没事,这才放下心来,缓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有好久,没有去看她们母女了吧。”戒心大师目光空洞,望着不知名处,怔怔发神。
空心大师见戒心这般,却是低低叹息了一声,低念佛号,“师兄不是一个月前,去陪过她们母女么?”
戒心大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我佛慈悲,老衲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们,这一生修行,却是没有想到终是难断尘缘,这一世罪孽,死后恐怕是要坠阿鼻地狱了。哎,罪过啊,罪过。”说完,戒心大师双手合十,连声低念佛号。
空心听戒心这么说,也低念佛号,低声说道:“佛说,众生皆苦,世人沉迷于色相,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师兄一世修行,佛法领悟自是比我等更加透彻,但为何却沉迷于色相心魔,终是难断俗世业障。佛说:苦海无边,还望师兄你,回头是岸啊。”
戒心听空心这般劝解,却是微微摇头,说道:“师弟渡化,师兄不甚感激,师弟说,人生一世,皆为苦难,苦难本身,是为色相。只是人生一世,虽不过是一具皮囊,万物为空,诸欲为空,但心念丛生,往往是身不由己。”
合上双手,低念佛号,戒心却是摇头说道:“老衲我本已经看破尘缘,少年出家,一心向佛,怎奈何冤孽中生,纵然老衲可以看破这尘世之情,但终究是不能割舍下这份情意。”
摇头,叹息,戒心却是说道:“老衲本已经错过一次,抛弃他们母女,也是诸位师弟们渡化,老衲才得以纠正过错。如若此番老衲一错再错,纵使将来佛祖原谅,老衲也必将是悔不欲生,再次犯下罪孽,若是如此,便是那阿鼻地狱,老衲也是无颜再去入了。”
空心听着戒心这般忏悔自责,却是合上双手,低念佛号,摇头说道:“师兄言重了,佛说:人无完人,纵然我等都是出家之人,六根清净,但总也是会有那么一些执念于心中。”
“若要无欲无求,却也只有佛祖能够做到罢了。师兄虽然有错,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师兄当日之孽,才造就的今日之苦。师兄放不开的尘缘,也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因果宿命,只要师兄你能放开心怀,那佛光便就会在师兄的心中,佛光涤心,当再无业障之苦了。”
目光看向戒心,空心劝解道:“佛说,世间万物有因必有其果,师兄当年种下的因,也得由师兄来结这果。只是,师弟我担心,因此而误了师兄你的佛法修行,终会再入轮回之苦了。”说完,目望戒心大师,随即闭上眼,低念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