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先生果然眼中闪过喜色，却又佯装随意地问道：“酒方可否借老夫一观？”
杜娇笑了，“可是可以，只是，先生，我为何要借？”
太湖先生微眯的眼睛猛地一瞪，一瞬间那张圆圆的弥勒脸变得威仪十足，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和蔼。
“哦？”他含笑问道，“小丫头如何才肯一借呢？”
不等杜娇开口，涂豫插了嘴进来，“借钱还要算利息呢，何况是祖传秘方。姑娘所言在理，先生可恼得没有道理！”
太湖先生脸上笑容一僵，圆润的腮帮子狠狠地抽搐起来，几乎是气急败坏地低喝：“不孝徒！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夫恼了！”
“难道先生方才不是在暗示人家姑娘，不该提什么要求？”
太湖先生老脸一红，竟无言以对。
杜娇再次哭笑不得，她还以为涂豫开口是要帮自家老师说话，谁成想，竟然是帮着她拆自家老师的台！
杜娇猜不准他是别有用意，还是就爱故意和自家老师做对，但他这样一说，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忙了，顺势接过话茬道：“并非我故意刁难。而是祖传秘方，自然有其不可外传之处。就如先生之前所问‘麸曲’，我可以告知先生此为何物，但其特别之处，又牵连其他秘制手法。先生只是看，自然没问题。但不解之处，先生就真不想细究？”
杜娇自己上辈子也是混学术界的，对老学者们的秉性还是有所了解的。老学者，特别是成就越高的老学者，越爱追根究底。这也是他们能一直站在领域顶端的原因。
太湖先生作为当世顶尖的名士大家，自然不是能忍受不求甚解的人，稍一权衡，便妥协了，“有理！有何要求，小儿先说来听听！”
杜娇略一沉吟，道：“我想请先生与世子，将我与妹妹送至西华安居。”
太湖先生摸了摸胡子，“讨要两个宫女倒并不是什么难事……”
“先生误会了！”杜娇笑着打断了他，“出宫一事，不敢劳烦先生与世子。我所求只是将我姐妹安全送达西华定居。”
太湖先生出面讨要她们姐妹黎王是不会拒绝，但为免太过高调，落在有心人眼里，她们的身份只怕会曝光，就算去了西华，都不一定能安生。
“不好不好！”涂豫抢在太湖先生之前摇头道：“不过是护送，花点银钱，寻人护镖便可。用祖传秘方交换，太不划算了！”
“如何不划算了？”杜娇挑眉反问，眼中带笑，“我与妹妹不仅要人护送去西华，还要请先生世子安排我姐妹两在西华定居。一张秘方能换到的银钱，大约也就够打点这一路了。世子说不划算，难道是中定的银钱比西华的要贵？”
涂豫张了张嘴，忽而笑开了，“倒是我误会了！如此，确实划算！”
太湖先生却完全笑不出来了，抖着胡子，瓮声瓮气地道：“一张秘方？丫头你难道还有其他秘方不成？”
“除了这麸曲酒，便只剩了一种！”杜娇实话实说，这酿酒的工艺，自古以来就没多大变化，只是工艺上的精进而已。她对酒研究不多，在古代能拿得出手唬得住人的，也就只有一种了，“名为，葡萄酒！”
“葡萄酒……”太湖先生将这三个字在重复了一遍，只觉得遐想无限，肚中酒虫不由骚动，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这葡萄还能做酒？当真前所未闻！”
杜娇笑了笑，没有接话。
太湖先生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此方，用何可换？”
杜娇委婉拒绝，“暂时，我已别无所求。”
太湖先生不掩失望之情，张嘴还要再问，被涂豫笑着拦住了，“先生，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姑娘说的是暂时，便还有机会。”
太湖先生点了点，神色收敛，意味深长地看着杜娇，忽而笑道：“小儿精明！怪道那厮半点不为你说话！”又斜睨了涂豫一眼，“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孝徒！”
涂豫这次没再和太湖先生对着来，恭敬地低了头，“先生莫气，徒儿认罚便是！”
“那便罚你将《五州论》抄上三遍！”太湖先生沉声说完，径自起身而去。
涂豫忙快步跟了上去。
杜娇呆呆目送他们两人回到了西华的席位，只见涂豫方一坐下，便飞快地朝她这边挤了挤眼，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杜娇顿时囧囧有神！
她可不可以认为，太湖先生暗指的，就是百里栩？
尼玛，要是真的，这百里栩的爪子到底是伸了多长啊？！
认识太湖先生也就算了，毕竟太湖先生原是周国人，可这西华第一勋贵世家的世子他竟然也有交情！
杜娇突然觉得，似乎她所走的每一步，都落在了百里栩的算计之内。那这西华，到底还要不要去了？可是不去，那不是更被百里栩捏在手心里了？
杜娇抬起手，深深地按住了额头。
“怎么？不顺利？”调侃的声音忽而响起，高芷君翩翩然落了座，一边摆弄着衣摆，一边道：“看起来像是不欢而散？本公主特地给你留的机会，岂不是白费了？”
这说的，好像刚才和太湖先生的会面，是她安排的一样！
杜娇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让公主失望了！是相谈甚欢才是！”
“哦？都谈了什么？说说看？”
管这话问的是有意还是无意，杜娇只当做没听，将温好的酒满上呈到高芷君面前，“公主，奴婢要请您办的事，可以着手安排了！”
高芷君一愣，执起酒杯，浅酌了一口，轻轻笑道：“看来果真是相谈甚欢！说吧！”
“请公主在寿宴过后，寻借口遣我姐妹二人出宫！”
高芷君飞快地眨了眨眼，举杯半晌，仰头一饮而尽，重重吐出一个字，“好！”
放走杜娇，对她来说着实是损失，也难怪她会犹豫。
杜娇自然明白高芷君心中念头，低声安抚：“公主放心，出宫前，我会送公主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