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在眼皮上跳舞,手背上凉凉的。耳旁有机器不停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沉重的灵魂被唤醒,入目是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鼻端消毒水味道呛得胸腔发疼。
唐宋咳了一声,那痛激得她心口一阵痉挛。她醒了过来。
“大小姐你醒了!”
熟悉又陌生的老妇人出现在她眼前,两滴热泪滑到她脸上。妇人忙小心擦了,局促又高兴的道歉,抬手摇了摇床头铜铃。
唐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诧异、吃惊、震骇、恐惧和难以置信,齐齐涌上来。
她不陌生这位妇人,这是金铃的母亲金妈妈。她嫁给萧逸之前一个月就死了,死因是楼房老旧电线走火。整栋楼都烧成了灰烬。唐宋因为这个,大发脾气,打断几个下人的腿,恶名远播。沈氏母女则趁机换了唐家内外的下人,沈琴艺的亲信杜德全就是在那时候上位,顶替了金妈妈的管家位置。
为什么,为什么金妈妈会……
“好小姐,你吓死金妈妈了!”
金妈妈屈身伸展两臂虚空抱了抱她,刚干的眼眶又涌上眼泪:“总算老太爷在天有灵,保住了你!”
她直起身,对着窗外天边拜首。
唐宋来不及问,医生护士呼啦啦进来。一系列检查令她神智恢复了一点。
带头尝试着问她话的白袍医生,她有印象。
四年前,她和母亲唐蓁开车前往凤凰山替外祖扫墓,回来的途中遭遇了一场可怕的车祸。母亲急刹失灵,在车子即将坠落山崖的那一刻将她从副驾驶座位推了出去。她受了很重的伤,而母亲……和那辆车子一同掉入山涧,尸骨无存。
医生被金妈妈带到病房外问情况,唐宋睁着双眼看顶上天花板。
她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了所有痛苦与罪恶开始的那一年。
车祸的惨烈依稀如昨,她刚经历的一切也犹在眼前。不堪往事,如今上天的怜惜,令她干涸的眼睛忽然涌上泪来。
她紧紧握住拳头,一股不甘仇恨如潮涌推陈直上。
天可怜见,她自烈火里重生,从人海里归来,这一世,不求翻云覆雨,定要报仇雪恨。
“宋宋?!”
房门被人推开,有人惊喜的唤着她的名字进来。
唐宋忙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看到还是短发的金铃。
“你怎么样?”金铃放下一堆参考资料,在床沿边上坐下来。
金铃比她大一岁,这一年即将毕业的她正准备英文修习,好出国进修。
唐宋看着金铃稍显稚嫩的眼角眉梢,心里温暖如春。她半仰着身体要起来,金铃忙过来扶她。
唐宋忘记自己被甩出来时,腹部撞到山边崖石上,断了几根肋骨,这么一动,免不了痛得抽气咬牙。
刚出去和医生谈话的金妈妈刚好推门进来,一瞧见,上来就推了金铃一把,责怪道:“大小姐刚醒,你高兴归高兴,要顾着她的身体。再有个万一,可怎么好?”
金铃和唐宋自小一块长大,一起念书,唐蓁还给他们找了同一个搏击老师。情谊和旁人不同。金铃说话也不用在外人面前一样,谨慎规矩,张口就道:“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金妈妈眼皮一跳,瞪了她一眼,金铃也发觉自己说错了。犹犹豫豫看向唐宋。
唐宋记得这一年,因为车祸,她昏迷长达两个星期,醒来知道母亲离世,朝家里人发了好大的火。宋伟国也被她打了一巴掌。
这件事也不知道被谁泄露出去,见报后,母亲留下的慈善基金晚宴受到负面新闻影响,办得很糟。她的名声更臭,基金会日渐势微。为挽救颓势,她答应宋伟国续娶他在外面的情妇沈琴艺,以博得孝顺的名头补救。由着那女人带了女儿进门,陷入他们设下的陷阱。
世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当时她没深究,只当是医院里恰好进了报馆的记者,偷拍了她暴怒的照片登上头刊。可是现在回头去想,她住的病房且不说**性很高,护士又非记者,怎么就那样容易拍到照片?再者,沈琴艺的父亲兼着本市明刊报馆馆长的身份,这里面的微妙,现在想,真是妙不可言。
唐宋一时激动难忍,感慨万千。看到熟悉的脸孔,她心潮澎湃,伸出两条手臂圈了金妈妈的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看着金铃:“金妈妈,金铃,有你们在,真好。”
她说着,鼻酸难忍,落下泪来。
金妈妈只当她是因唐蓁的离世难过,心疼的搂着她说:“大小姐别怕,以后有金妈妈,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