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志之乱世红颜 第卅三章 元宵夜,父女谈心
作者:中国海军元帅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段云娟一行是在正月十四抵达京城的。他们先送薛雨晴回家,顺便拜访彭鼎辉父子。彭杰奉命轮值元宵宫中宿卫,不在家中。彭鼎辉听说女儿归来,喜出望外,亲自出门迎接。段云娟姐弟夫妇以晚辈之礼参见伯父,代父亲向他拜年问安。彭鼎辉对三个后辈十分欣赏,热情地迎入正堂,设便宴款待。

  酒过三巡后,彭鼎辉便聊起了正事:“雀鼠谷一战,汤公全歼窜犯之敌,河东匪患尽去,军民安堵,可喜可贺。然今瓦岗势大,不日将兵发东都。代王监国与群臣计议,命彭某发关中之兵前往增援。汤公与婉曦守边御胡,难以轻动,朝中急缺良将。我欲举荐孝杰与鹏举出任左武侯将军之职,一同前往。二位意下如何?”

  果然不出所料,彭鼎辉一见面就要人,若非早有准备,我们可不好推脱。迟进雄沉吟片刻,道:“非迟某不愿为国出力。但闻瓦岗之众,原为本分良民,只因不堪徭役之苦,背井离乡,聚而为盗,或因战火毁其家园,流离失所,饥寒交迫之下,投贼以谋生。朝廷征剿数年,枉死之人岂止千万?然杀戮愈多,祸乱愈烈,冤冤相报,何日方了?进雄骨鲠之人,不愿欺瞒大将军。纵然不能为民请命,亦决不愿与数十万穷苦良民生死相拼。望大将军恕罪!”

  段宇飞也起身道:“姐夫所言,深得我心。宇飞亦不愿为残害无辜,违背天良之事。我二人情愿纳还所封官诰,去职为民,以求心之所安。辜负大将军一番苦心,栽培之德,谨此谢罪!”与迟进雄一起起身离座,免冠顿首谢罪。

  彭鼎辉见他们坚决不肯为国出战,心中不免恼怒。但见二人大义凛然,而且所言句句在理,甚至说到了他心坎上,只得叹了口气,道:“你二人如此决绝,不愿伤害无辜百姓,彭某又岂能强人所难?然我辈习武从军所为何来?今国家危急存亡之秋,生灵涂炭,忠义之士坐视不顾,于心何忍?”痛心疾首之情,溢于言表。

  迟进雄、段宇飞也是十分为难。他们既不愿为这个风雨飘摇的暴政王朝卖命,却也不忍伤害这位忠厚的父辈,都低下了头,默然不语。还是段云娟打破了僵局:“救黎民于水火,解生灵于倒悬,素为家父之志。但以杀伐弹压,何异于抱薪救火?家父治安河东,非恃刀兵之威,实乃怀柔之力,使百姓安居乐业,而祸乱之源自消。朝廷若能宽大为怀,赦罪招抚,何愁民乱不息?以刑杀立威,忠臣义士所不取也。望伯父明察。”

  彭鼎辉叹道:“此等至理,吾岂不知?然六年以来,进言不下数十次,而陛下一意孤行,拒不纳谏,终有今日。今情势迫在眉睫,树欲静而风不止。朝廷纵有招安之意,亦须先撄其锋锐,而后可行。正所谓‘以让求和,其和必失,以力求和,其和必得。’”

  段宇飞道:“伯父良苦用心,小侄甚是钦佩。若能说服朝廷剿抚并用,并授以议和全权,宇飞愿效犬马之劳!”说罢便向迟进雄望去,迟进雄也点了点头。

  彭鼎辉见二人同意,便道:“既如此,吾当力陈监国。若朝廷不许,彭某亦无颜请二位出山相助。”

  双方达成了妥协,一顿饭吃得倒也顺心。宴罢已是傍晚,彭鼎辉携女儿陪同两家亲眷共同上街观赏花灯,转了大半夜,又在路边的面馆中请他们过宵夜,这才各自作别回家。

  彭鼎辉回到后堂,打发女儿先去沐浴更衣,自己有些疲倦地靠在座位上小憩。薛雨晴洗完回来,见义父仍然呆呆地坐着不动,双眼微闭,脸色凝重,知道他有心事,便轻轻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低声问道:“夜已深了,爹爹早些洗洗歇下罢。”

  彭鼎辉无力地摇了摇头,道:“为父有事,难以入眠。我儿且先歇息去罢。”

  “爹爹不歇,女儿如何安睡?”薛雨晴懂事地劝慰道,“爹爹若有心事,不妨直说,女儿或可分忧。”

  彭鼎辉苦笑了一下,慈爱地抚摸着女儿还有些湿漉漉的秀发,柔声道:“难得雨儿贴心。只是你年岁尚幼,为父之忧,如何分得?有此一片孝心,为父欣慰之至。”

  “可是三郎公子席间之言,令爹爹不悦?”她虽不明白义父心结何在,但也知道与席间的不愉快有关,尝试着问出个端的。

  彭鼎辉道:“忠言逆耳,为父岂是小肚鸡肠之人?只是……唉!”面对女儿的贴心,彭鼎辉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忧虑道出,先问了她一句,“你在段府多时,汤公与婉曦平日言行,可有异常之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譬如招募私兵,安插亲信,有怨怼陛下之意?”

  薛雨晴脸色大变,颤声道:“这等杀头的勾当,他们如何做得出来?女儿虽少不更事,也颇识大是大非。汤公平日言行谨慎,处事公正。姐姐平日虽多有怨言,但每遇战事,无不身先士卒,舍命向前。莫非爹爹疑他父女图谋不轨么?”

  彭鼎辉有些为难,道:“为父何尝不愿确信段氏忠君爱国之心?只是汤公雄才大略,子女皆人中豪杰,镇守河东险要富庶之地,深得士民拥戴,隐然有割据一方,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势。且其施政用兵,每每特立独行,不受框束,虽说成效显著,却不由为父不忧。”

  薛雨晴表示无法理解:“汤公一门俊杰,自是社稷之幸,有何可忧?爹爹若胡乱猜疑,岂不令人寒心?”说到后面竟有些不高兴了。

  女儿的单纯善良,倒让彭鼎辉有些惭愧了,叹道:“吾儿年幼心善,不知人心险恶。汤公身居高位,而事虎狼之主,德才愈隆,则遭忌愈深。纵如为父这般至交,亦不由多虑。唉,我与你说这些作甚?没地将你教得坏了。世间仇杀争斗,原不该你等女儿家卷入其中。自明日起,你便留在家中,好生习练武艺罢。”

  薛雨晴见义父不再提段氏的事,如释重负,开颜笑道:“爹爹不愿女儿卷入仇杀争斗,学好武艺又有何用?”

  女儿撒娇般的刁难也让彭鼎辉感到一阵轻松,在她脸蛋上轻轻捏了下,笑道:“传艺授业,须不曾教你与人争斗。以你这点微末道行,外头遭遇盗寇打劫,自保逃命,也便将就了。若主动与人争斗呵,便再练个十年也是难赢!”说着起身往卧室走去。

  终于把义父“哄”去休息了。薛雨晴好似赚了大钱般心花怒放,望着门外消失的背影,嘟囔道:“十年?十年之后女儿武艺如何,谁又说得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