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消散 第 26 章
作者:明缇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江越偷偷摸摸把杨煦叫了来,白茫茫的大路上大老远就看见了他,她一溜烟跑过去耳语:“看见没有,待会儿表现出十二分的决绝来,保准啥事也没了,姐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说完郑重地点点头,你可以的。

  杨煦眯起眼睛使劲儿往前瞅,越走越近,等看清楚了,就被唬住了,半晌没说话。

  孟河言和陈枳停下脚步,与杨煦江越相对,四人面面相觑,江越率先打破了僵局,她走上前拉着孟河言闪到路旁,得意地对她说:“等着看好戏吧。”

  江越不停地向杨煦使眼色,快上啊兄弟。

  杨煦傻了,陈枳拍掉身上的雪,一边不耐烦地说:“干嘛干嘛,我还得赶时间呢。”不过她倒是绝顶聪明,瞅瞅江越再瞅瞅杨煦,瞬间明白了,捂住脸退后一步,只露出嘴来说话:“以众欺寡,你们这群衣冠禽兽,快给我滚开,我报警啦,我真报啦,我报……”

  她再嚷嚷,没准真有行人以为这儿正演霸凌呢,杨煦打断她:“行了,没人要怎么样您。”

  陈枳透过剪刀手露出眼睛,继而放下了手,提起倒在雪里的行李箱,没好气地说:“瞎耽误功夫,我要走了。”她又看了看这几个人,摆摆手,笑一笑:“不用送了,再见。”

  她潇洒地一转身,摔了一跤,溅了满脸的雪,她的小红箱子禁不住折腾,行李呼啦啦散落,江越在后面扑哧一声笑,陈枳索性坐在雪上,推手一拒:“都别过来。”一边捡东西,一边恨声,这破箱子。

  他们三人不知不觉间都围了上来,她抬头,扫一眼,低头又继续,眼睛里距人千里,他们都一动未动。

  杨煦想起个事:“你不是没家吗你,你这要去哪。”江越孟河言闻言,一齐看向他,又看向地上的陈枳。

  陈枳抓起一团雪扔他脸上:“你才没家,你全家都没家。”

  杨煦忙倒退两步抖雪花,气愤不已:“你——”

  他趁机偷瞄了孟河言一眼,遂转了笑脸,对陈枳说:“别回你的小出租屋了,去我家过年吧。”

  陈枳惊得掉了下巴,飞雪趁机飘进她的嘴里,清尘滋味。

  江越更惊,抬脚踢开杨煦,急忙说:“别,你去我家吧。”

  “你干嘛。”杨煦皱着眉问她。

  “什么我干嘛,我高兴她去我家,陈枳,我告诉你,千万不能去他们家,他家过年配置忒低,一般人适应不了。”

  陈枳惊异并享受着这番争夺,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的魅力,结果得到了充分的肯定,于是她得寸进尺,笑呵呵地看着孟河言,孟河言受这气氛感染,清清嗓子,不确定地稍稍一笑,环顾了一圈,才慢慢地指向自己,说:“要不,去我家?”

  叉着腰的杨煦和江越不再争执,愣愣地看着她。

  大家难道不是只客气客气意思意思吗?江越万万没想到,陈枳这个二傻子,竟然傻乐着说:“好啊。”当然她还没忘告慰方才鹬蚌相争的两人:“你们也别恼,我去她家呀,主要是我跟乔老板还有些账目没算清,这不正好顺便,以后有机会我再去,别争别抢,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她利落地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瞧着孟河言,等待被牵走。

  乔玉穿着睡衣叼着牙刷开门。

  “您好。”陈枳笑靥如花。

  门内的乔玉呆滞了几秒,泡沫都溢出嘴角,她果断关门。孟河言没拿钥匙,只好一敲再敲,过了一会儿,乔玉终于又开了条门缝,探头探脑地再次往外看去,她崩溃,原来不是幻觉。

  乔玉真是从未如此局促过,几乎不敢拿正眼瞧她,后来得知她要在此过年,气血冲头,眼冒金星,她程序化地热情了几句,连忙撤回房间修养,睡个觉压压惊,陈枳自来熟,走走跑跑打量着客厅,嘴里不停念叨着,你家里挺大呀,那是什么,这我在哪儿见过……

  家里不常住别人,就没来得及收拾别的房间,陈枳晚上和孟河言挤一张床,她冲了个澡换上睡衣,摊开四肢往床上一挺,惬意地长吸一口气:“舒服……火车上真不是人睡的。”

  孟河言尴尬,纠结得不行,在浴室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走向房间,没想到陈枳已经沉入了梦乡,偶尔还吧唧吧唧嘴巴,看样子睡得极香,孟河言便也掀开被子上床,关灯睡觉。

  两人一夜好梦,只是都被彼此打扰了几次,一个睡觉不老实,另一个更不老实,搭腿卷被子,折腾了几番,凌晨时分,才终于共会周公。

  第二天,雪霁天晴,天色分外明亮,家里静悄悄的,日上三竿,没人起床,孟河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正对上陈枳的注目,吓得往后一缩,立时清醒,刚醒的时候并未反应过来床上多了一个人。

  陈枳此时已经撑起了脑袋侧身半卧,仿佛是贵妃卧榻,微微一笑:“早安。”

  “陈……枳。”孟河言也笑了一下,“早安。”

  陈枳张了张嘴,欲说还休,孟河言便问:“怎么?”

  “那个,什么时候吃饭?”

  几个叽叽喳喳的孩子在路边堆雪人,雪人越堆越大,等胡萝卜鼻子一安上,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陈枳抱着碗馄饨,蹲在窗边,边看边吃,孟河言也端着碗走了过来,挨在她的身边,向外张望。

  豆瓣蹭过来,靠在孟河言的腿间,陈枳把一只馄饨放在手心,伸手到它面前,它低头嗅了嗅,傲娇转头,不吃,稍后,小尾巴一卷,抬头凝神片刻,决定还是给这人个面子,陈枳被它舔得微痒,开口笑得灿烂。

  孟河言汗,刚才它不是被撑得走路直打晃吗?这吃货。她也给它一只,可是豆瓣没面子可给了,打个饱嗝,毅然向铺满阳光的地段走去。

  这家伙……孟河言只好塞到自己的嘴里。

  陈枳三口两口吃完,汤也喝净了,迫不及待地对孟河言说:“你快吃,咱也出去玩。”

  孟河言鼓着腮看着她:“啊?”

  陈枳等不及了,率先冲出去,融入了那群小孩,她个子高,看着违和,但又融洽。

  没多久她又冲了回来,抓起自己的红围巾,回去,围到了雪人的脖子上,它便显得慵懒又庄重了。

  它在笑。

  陈枳还跟熊孩子们围在雪人身边,又笑又蹦,真是,有些滑稽,有些朝气。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她们照例要去乔家吃团圆饭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众人看到一陌生孩子随着来,不觉诧异,老爷子老太太上了年纪,就爱孩子,特慈祥地拉着陈枳的小手,问乔玉,这谁家的孩子。

  乔玉敲敲下巴,想词儿。

  这边陈枳甜美一笑,眨着大眼睛特别顺溜地扯谎:“爷,奶,我爸妈在北极研究北极熊呢,过年就回不来了,过两天才能接我过去度假,我呀,本来我自己就成了,都怪河言太热情了,我不想来呀,她呀,非拉我来,犟的呦,不好意思,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太太看她可心,欢喜得不得了,拉着就往里走,“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孩子我跟你说,我也喜欢北极,那极光什么的,好看,我琢磨老久了。”

  “您琢磨老——”陈枳一拍大腿,“嗨,您尽管来,来我们北极,吃住还有导个游啥的我全包了,企鹅蛋是我们那儿一绝,吃一口,忘不了。”

  “北极还有企鹅………”

  “啊?奥,北啊,哈哈,北极星在北边呢。”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笑,这孩子,胡言乱语,傻得可爱。

  陈枳在乔家混得极开,自然熟络那是分分钟的事,一会儿去客厅打牌,一会儿又去厨房打杂,去哪哪乐,乔玉目睹这一切,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春晚一播,唱歌跳舞喜气洋洋中,年夜饭开始,小品逗得陈枳大笑起来,她这一笑,全家都哄然,饭桌乱成了一团闹腾腾的戏。大过年的,菜品固然丰盛,然而重头戏是红包。

  “什么!”陈枳扭扭捏捏地接过来,面如桃花,“还有我的份呀。”

  她再捏开一瞧,瞬间呼吸急促了,这、这这……容她冷静冷静。

  乔家一行,本儿都捞回来了,陈枳无憾,跟她们回去的时候,一路上都揣着宝贝红包,嘿嘿傻笑,差点做了春梦。

  孟河言没有熬夜的习惯,十二点的倒计时一过,伸伸懒腰预备睡了,陈枳盘坐在床上,鬼鬼祟祟地从包里掏出两瓶酒,朝她招手。

  “大晚上的,这是干嘛。”孟河言走过去看,红酒。

  陈枳得意地起酒塞,说:“刚才顺的,你说过年哪有不喝酒的道理。”老爷子身子骨的缘故,乔家上下没有当面使劲喝的,都是小酒盅意思意思罢了,只可惜她没顺到五粮液。她递给孟河言一瓶,杯子也不用,当啤酒喝。

  下酒菜也顺了,牛肉干,滋味刚好。

  陈枳喝酒的样子,甚为颓靡,跟白天比,判若两人。遥远处的烟花传来阵阵闷响,就因为添了这些声动,使得这晚,真正繁华,可若说寂寞,也要比其它平常之夜来得更甚。

  她们一起喝了起来,酒到酣处,知了心,话也多了。

  “说说你以前吧。”

  “多久之前的以前。”

  “都可以啊,小时候,都可以。”

  “都像上辈子的事了。”

  陈枳笑,你才多大,上辈子,熊孩子最爱故作深沉。

  说谁呢,可是你呢。

  昨天的事,啊不,是上上辈子的事,管他呢,明天,啊不,今天,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全是全新,多好啊。

  孟河言脸红得像云霞,她看陈枳,她酒量好,喝了酒,润了脸颊,更加漂亮。

  陈枳也看她,勾起嘴角:“看什么呢,看入迷了?”

  孟河言迷离着眼神,轻轻地说:“我不喜欢你。”

  陈枳仰头躺倒,陷在温暖的面料上,闭了眼睛,渐渐笑得开心。

  河言托着腮看她的笑容,陈枳睁开眼睛,便看到她也笑开了怀。

  两个人,只好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