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飞雪飘扬、寒风瑟瑟以及艳阳高照是乞丐行最讨厌的四种气候,原因在于这些天气里外出的人数大大减少,影响收成,所以现下这么个大雨天,我只好裹紧衣服勒紧肚皮,躺在本县丐帮分舵之一的一处破庙里歇脚,丁点儿寻食的机会都没有。
再次用忧愁的目光对老天爷这个王八蛋顶礼膜拜,肚里的“咕唧”声愈加严重,我拍着肚皮伤感的安慰胃液大人,“大人呐,小的知道是您不习惯这样子生活,但是没有办法啊,小的如今的情景您又不是不知道。请您暂且忍耐一下,天一晴我就去工作。”
胃液大人发出的声响更放肆了,连在庙门口抠脚丫的小乞丐都听到了,他回头看我一眼,扔过来半个雨水泡过的窝窝头。
生,吾所欲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为也?我抓过窝头,对小乞丐感激一笑,狼吞虎咽的把吃食塞进嘴里。
想我当年家事丰殷,锦衣玉食;到如今半饥半饱、四下流离,平日是用来喂狗的窝头居然也能拾来吃,可见人呐,只有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才能放下一切,恢复本性,被求生欲念所控制。
焉知不是世事莫测,造化弄人?
我轻轻地笑起来。
啃完窝头,肚皮君终于肯稍微安静一会儿,我理理身后的茅草堆,准备埋在里面睡觉,用睡意混过这段饥饿的时间。
即将在我与周公亲情会晤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何处飘来淡淡的、诱人的香味,是什么呢?我贪婪的从空气中汲取为数不多的香气,努力回忆。
像是油炸过的酥皮,带有茴香微辣的口感,肉质鲜美嫩滑……这是烧鸡!是烧鸡!
被肚皮君的连番抗议打压得不能抬头的我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一蹦三尺高,东摸摸西看看,终于在破旧神像背后发现了一盘烧鸡,这对于连肉包子都不可企及的我来说,该算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于是我立刻不淡定了。
我东瞅西望见门口的小乞丐没有回头,转身就朝烧鸡上扑去,一口叨住最肥最留油的那只大腿……
“哎呀,我X,姐!她咬我!”
诶?谁在说话?是这只烧鸡么?我吐出嘴里还没啃完的鸡胸脯,左右看看,又欢快的继续吞进肚里,有话就和我的胃液大人去说吧~
“啊啊啊啊啊啊!姐啊!她咬得越来越紧,不松口啊!”
真讨厌,谁在摇晃我?没有用的,你就是把我身体摇晃成两截,今个儿我也得把这只鸡吃掉!
“X的!真的疼死劳资了!”
横空而来,角度奇袭的一巴掌彻底扇飞了我对烧鸡君的无限遐想与回味。我睁开双眼,自己正置身于宫宴奢华的大床上,隔绝阳光的珠帘保我睡眠安宁,这一处与我遮风挡雨,再不用我担惊受怕得不敢入眠。
原来只是一个梦啊。那么逼真,几乎是让我当了真,以为这之后几年苦熬,不过是南柯一梦。
我用目光去寻小蝶和小梦,桌边正站着这两个人,小蝶仔细翻看小梦的手,小梦则频繁的爆粗口。
我试图支起身体,却无奈于身体突如其来的气力不济,虚弱的挑起眼皮,我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您还好意思说!”小梦没好气的说:“都是您,说梦话还要吃什么烧鸡,我去叫您起来吃晚饭,这就被您当成是肉狠狠咬住了!”
“不好意思啊——”我半死不活的表达我毫无诚意的抱歉,“我这是怎么了?全身乏力,是不是琴魔暴打了我一顿?”
“要是就好了!”小梦甩着手,龇牙咧嘴:“看过大人裸浴您就昏了?没做点什么就晕了?还睡过去整整一天!您可真有出息!”
“没办法。”我在小蝶的帮助下支起身体,空瘪的肚子正在提醒我该吃些东西了,我示意小蝶将桌上的肉粥端来,就是它在我睡梦中诱惑我把小梦的手当做鸡腿对待,其心不善,本着为小梦报仇的心态,我必须要吃掉它!
“宫宴怎么看也就是一个傲娇受,在你们教主这位无敌强攻面前,他想坚挺也身娇体软啊。在我们那片,平时都每个男人啊!更何况,我还是个姑娘!”我对小梦如是解释我不争气晕倒的原因在于我经验太少。
回答是小梦甩过来的一个厚本子,“有本事你和公众解释去!”
好奇的捡起本子,封面上赫然标明着几个让我虎躯一震的大字:「江湖日报」。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江湖日报」是本国国内发行量最高的一份报纸,作者兼主编就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晓生】,据传他所掌握的情报网无所不入,到处都是他培养的线人,为他报道第一手讯息大开方便之门。他的信息量最大最多也最为全面,上至深宫秘史,下至谁偷了李家二婶地里的白菜,无不知无不晓,他利用自己所掌握的人脉和讯息开办这份以八卦辛闻为主题的报纸,一面世,便深受坊间喜好。就拿我以前侍候的花魁娘子们来说,宁可一日不接客人,也不能舍一日的江湖日报不看!
但在此榜上有名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我接过本子急急翻了几页,只看到「峨眉山金牌弟子芷萱和武当山下小混混共进晚餐疑似情侣」,还有「征西大将军再次纳妾,十六房妻妾无一生子似是将军无能」等等此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提我半分。“这哪儿有我啊?”
小梦凑过来看一眼,“哦,我拿错了。”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另一本厚本子扔给我,“像您这种大人物,怎么能屈就在这些自炒绯闻的人当中,人家啊,单给您一个版面,做了一期专访。”
我颤抖着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就是闪瞎我狗眼的主标题:【祭司尚且委身承欢,那冷面荒淫的魔教教主啊,你逼迫了多少妙龄少年?】
不但主标题编造得让人想自插双目,连内容也是狗血飞扬。几页文字言辞犀利,将矛头直指纳兰熙,说他假公济私,利用职务之便将大量美貌下属潜规则,而后不但不给名分,还会翻脸不认账。一开始他尚且有所畏惧,只将魔爪伸向宫宴一人而已,宫宴祭司为了碧椤教根基不乱只好含羞忍辱。可纳兰熙渐渐不能满足,背弃宫小受,收纳更多美少年供他狎亵,致宫宴真心于不顾。宫宴赔了身体也输了心,可谓是可怜之至,然而纳兰熙仍然步步紧逼,不肯放过,屡次在宫宴心灰意冷时召其入室,这番作为,叫堂堂魔教祭司沦为他手心乖宠。
“终于就在昨天上午,纳兰熙强要宫宴鸳鸯戏水,力劲之猛,激情之烈,足叫宫宴昏迷被人抬出。结果纳兰熙尚不魇足,又召来另一绯闻基友——琴魔,任他百般蹂躏……”
看到那一串令人浮想联翩的省略号,我强自镇定,“如果我说我不是百晓生的人,你们信吗?”
小梦的眼里有幸灾乐祸的意味,“信啊,为什么不信?大人会相信您的清白的,我保证!不信您往下看。”
此篇知音体文稿之后是江湖名笔「没头脑」的随笔感思:【今后的世界,今后的潜规则】,更有匿名朝臣化名「不高兴」倾情社评:【论邪教教派的必然消亡,碧椤教之后就是雪山神庙!】……在这些之后,我看到了百晓生对小梦、小蝶以及老管家的独家采访。
在采访中,小梦遮遮掩掩的讲述了纳兰熙与宫宴的虐恋情深,宫宴从被压强迫转变为主动求欢的心路历程,纳兰熙因宫宴妻妾太多而移情别恋,小三琴魔与宫宴斗勇斗智斗床单的经典三角恋桥段,并且!最重要的是,这些说法全部得到了老管家的默认!
——“在采访中,当本报特派记者问起宫宴子嗣的问题时,竟然让这位服务宫家多年的老管家泣不成声。他泪流满面的哀求老天爷做主,不要让他家少爷误入歧途,要赶快认清纳兰熙的真面目,最好能继续为宫家延续香火,忘记那种世俗难容的爱恋……其之忠心,天地可鉴……”
我僵硬的合起本子,僵硬的喝完面前的肉粥,僵硬的抬头,直勾勾盯住小梦,“他们给你多少钱?”
“百晓生一向出手大方,这次的专访是每人五十两——黄金。”小梦从怀里摸出一个大锭,爱怜的摩索着。
现下我只感觉后庭花将要不保。对此,小梦安慰我说:“怕啥?教主大人是绝对的无敌强攻,躺下后你只要负责呻吟就可以,这样还有什么问题么?”
亲!问题大大滴呀!再怎么糙,怎么女神经,人家也是个女孩子好吧?!洞房花烛还没准备好奇,你们就已经教到******了么?!矜持一点好么?
“无所谓啊,你主动点献身也不是什么坏处,说不定大人食髓知味,能收了你呢~~”小梦扔给我一条锦被,一个鸾枕,“反正我们收了百晓生一百两银子通报你何时醒来,你不知道,这条讯息足以让百晓生赚翻啊,刚刚小蝶已经把消息发出去了,预计一会儿就会有大批教众袭来,唯一能保你一命的,只有武功无双的教主大人了。”
我肯定我看到了小梦眼中对于听墙角的期盼。
“而且,碧椤教有训:「无利不起早」,看来只有主动献身这一条路可以救你了。”小蝶调皮的冲我做个鬼脸。
最后,我的拼死抗争在二人的镇压下无力且可笑,她们两个协力将我推出门,我可怜兮兮的看着映在门扉上的两个剪影愉快击掌,“瘟神送走,安心睡觉!”
打不过她们,又不敢骂街,我只好将这口气硬生生咽下。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紧紧捏住袖子里的纸条,按照密语提示,向宫宅后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