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利发现自己手上还揣着一张纸。摊开手一看，是他的名片，上面赫然印着他的名字：钟翰文。

　　这三个简单的汉字，看着平平无奇，却是她无法忘记的痛。

　　回忆一点点地从闹钟涌出，四年了，她却忘不掉挥不去，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是公司的设计总监，她只是一个文案策划，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因为一次大型广告活动而有了一起工作的机会。在众多的同事中，他连发火骂人的样子都显得光芒万丈，而她只能在忙碌的工作中偶尔抬头，偷偷看他一眼，然后又继续工作。

　　记得那天她忙得连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正蹲在地上整理海报。突然一个麦当劳的纸袋出现在她面前，一抬头，只见他拿着一份麦当劳的早餐对她说：“给，这是公司福利，你还没吃早餐吧？吃完再工作吧，不要饿坏了。”

　　她笑了笑，接过早餐，怯怯地说了声谢谢。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吃着手中的汉堡，心中有一丝暖意泛起。

　　这时候，苏玛莉悄悄地走到她身边，另有意味地笑着她说：“真好，早餐少了一份，我看到钟总亲自去买了一份，真羡慕。”

　　她顿了一顿，对当时的好朋友苏玛莉说：“是吗，可能是钟总人好吧。”

　　之后苏玛莉说了什么，她统统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那一刻，她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他，时间刚刚好。

　　当时的他，穿着白衬衫，站在不远处的吧台上喝着咖啡。远远看去，他理着整齐利落的短发，五官清晰分明，谈笑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邪气，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就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只要能远远被照耀着，就觉得身心愉悦。

　　中间的同事聚餐，她觉得他会给她夹菜，帮她挡酒。她有告诉过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他不着痕迹中的刻意。她想，或者先做普通朋友了解一下试试看吧。

　　于是活动结束后，两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发短信或者网上聊天，两人的话语间总透露着一种暧昧。

　　她对他，是好感，是仰视，也是暗恋。而他，对她是时而关心，时而冷落，时而幽默，时而严肃。反正她觉得他对自己就是若即若离。虽然不确定，但她知道，她的心在有力地跳动。

　　即使两人的工作时间交流甚少，但一有闲暇，她就忍不住想找他，哪怕是聊聊天气，说些很无聊的对话，她都觉得有趣极了。

　　也许是这种毫无掩饰的热情，他开始有了回应，但回应太细微了，就像一根火柴在暗夜里燃烧。

　　记得那天晚上，她拿着手机在床头，久久无法入眠。最后，终于忍不住打开手机发了一条信息：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过了五分钟，对她来说漫长的五分钟，她收到了他的回复：嗯，那就试试看吧。

　　那晚，她一夜好眠。

　　第一次约会的那个周末，她把最好看的裙子、最贵的芭蕾鞋穿上，在镜子前反反复复地照着，直到觉得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才放心出门。

　　她在过马路的时候，在人太多快要将他们冲散的时候，他突然牵住了她的手，说：“要牵着，才不会走丢。”

　　那一刻，她觉得世界都开满了鲜花，即使马路上都是喷着废气的汽车。她知道，这就是恋爱。

　　第一次去看电影，他第一次亲了她的脸颊，然后搂着她肩膀说：“这电影，不好看。”

　　她不解的问：“不好看你还带我看。”

　　他轻轻抚摸她的额头说：“傻瓜，就是因为不好看，所以人不多。”

　　虽然周围很黑，但是她转头的那一刻，看到的是他满眼的笑意和宠溺。

　　到了后来，她已经不知道电影在说什么了，只想就这样靠在他旁边，到永远。

　　还记得那天，他把她带回家里，她打量着这个房子，周围都收拾得整齐、干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突然之间，他从后面一个环抱，将她紧紧拥住。她转身看着他充满笑意的眼，靠在他肩膀上。

　　此刻的气氛，让她觉得，除了接吻做什么都是矫情的。于是，他们接吻了。

　　他的唇从她额头开始，轻轻地触碰，然后是鼻子，再是上唇，每一下都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骨瓷。

　　她猛地一下，碰上了他的唇。下一刻，便是他热烈的回应。

　　他紧紧地抱着她，力气大得快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而她，双手捧着他的脸，额头、眉毛、鼻梁、鼻尖、脸颊，一寸寸地轻抚着，感受着他的轮廓。

　　就在她吻得忘记今夕是何年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他解开了她的内衣。

　　不！她用力地推开了他，冲进洗手间。

　　当时她不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的，就是烂得不能再烂的剧情：吵架、冷战、出轨、摊牌、分手。

　　时至今日，张胜利终于明白，自己就是他的一个备胎、一个玩物、一个练手的。

　　她看着手上的名片，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双手，仿佛手上拿着的就是这段感情。她面部扭曲到极点地撕，歇斯底里地撕，将手上的名片撕得七零八落。

　　默默地看着手上的碎纸，她眨了眨眼，默默地走到垃圾桶旁边，将满手的碎纸轻轻地抖落。默默地把灯关掉，默默地爬上床，拉起被子就倒头大睡。

　　张胜利不记得自己怎么拨通的电话，此刻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忐忑不安。

　　她听着这通电话，一通让她永生难忘的电话。他的声音在话筒中淡淡响起，显得如此不耐烦而和淡漠：“不如，我们就这样吧，我们不合适。”

　　她带着哭腔，在电话里苦苦哀求：“有什么不好，我可以改，真的，不要这样，我什么都可以改。”

　　他不耐烦地说：“没有不好，不好的是我，你很好，不好的是我，是我不好……我说过彼此先了解一下，现在我了解清楚了，大家都不合适。”

　　“哈尼，在跟谁讲电话啊？”

　　嘟……嘟……嘟……

　　张胜利觉得突然脚底一空，本能地挣扎了一下，猛然一睁眼，感觉到自己盖着被子，看看周围，一片漆黑。

　　呵！原来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