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天又是惊吓又是放血,加上一直折腾到陵城,所以一沾到床就睡着了。这一次,杜少陵很够意思地没有在睡梦里来烦我,让我好好地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多吃午饭的点上。
我睡醒的时候张杏雨已经不在卧室里了,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说是和同学一块儿去自习了。
看着这字条,我都不知道该说张杏雨是心理素质强大还是单纯的没心没肺了: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她居然还能够淡定地去自习?
杜少陵盘在张杏雨空出来的床上,蛇尾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空中甩着:“那个小姑娘,应该是有鬼眼的。”
我听得一愣:“你怎么知道?”
杜少陵看了我一眼,蛇眼里藏着一丝戏谑:“我当然知道啊,我是妖怪么。”
面对着他如此赤果果的种族优势,我顿时说不出话来了。这条情报很可能完全推翻我此前的猜测:张杏雨居然一跃成为了最有可能引发这一连串事件的罪魁祸首!
然而,杜少陵却对着我摇了摇头:“我只是说她有鬼眼,并不是说那小姑娘就是做坏事的那一个。相反,她现在的处境在可能是最危险的。我想她应该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早早地离开张家的别墅:那个怪物本来就还很虚弱,又刚刚被你重伤,这种情况下,它不可能会离开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所以,不回家反而更安全一些。”
“那按你的意思来说,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杜少陵说话一句话一个意思,听得我云里雾里的,根本就跟不上他的思路。
他摇了摇长长的脖子,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昝小之,你什么事情都来问我,那自己想什么?这一群人类的事情,和我又没有关系。”
我被他反驳得气结,只能又搬出灵胎来说事儿:“你不抓到那只怪物,就不怕我肚子里的蛇宝宝和你闹别扭吗?”
“那家伙就是闹,也只会闹腾你而已。”杜少陵的蛇眼微微眯了起来,狭长的黑色瞳孔看得我背脊发凉。
我想,他怎么能用这种事不关己的语气跟我说话呢?我要是因为喂不饱灵胎而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难道,他就不会有半点罪恶感?
而且啊,说好的怀胎期间他会尽其所能地帮助我照顾我呐!
这个家伙,真是个该死的大骗子!
我被杜少陵气得脸都涨红了,结果,他却扭着长长的身子来到我身边,支起脑袋用湿漉漉的蛇信子在我脸上一舔:“昝小之,你还真是笨,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啊?”
“我就是想看看,要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来你会是什么反应而已。结果,你果然和我料想中的一样,露出一副呆呆傻傻又生气委屈的模样,真是太好玩了。”
我一转头,便看到金色的蛇眼里,此刻盛满了志得意满的笑意,明亮潋滟的双眸看得我的心脏情不自禁地漏跳了一拍。
我以前可不知道,原来,一条蛇也能够让人生出如此惊艳的感觉!
杜少陵巨大的蛇身熟练地缠到了我的身上,沉甸甸的分量在毫无方便之下差点把我给压趴下了。我看着身上这条巨大的森蚺,忍不住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你说话就说话,老往我身上爬干什么?”
杜少陵的蛇信子在我下巴末端扫了一下,嘶嘶的声音伴着他沙哑的嗓音,听上去居然有那么一丢丢的性感:“你不知道,蛇的领地意识是很强的吗?那条该死的金线蛇昨天一晚上都缠着你不放,弄得你身上一股别人的气味。”
“你这话说得,怎么那么暧昧……”
杜少陵的声音加上那遣词造句,听得我浑身不自在:什么一身别人的气味,第一他是哪里来的那么强的占有欲?第二,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一身气味了啊?!
说得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了一身腥似的。
“你都将自己的血给了那条该死的金线蛇了,还不够暧昧么?”杜少陵瞪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似乎在生气。
我不解地问道:“把血喂给他到底代表了什么?”
“代表,你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个真正的蛇祭祀了。”杜少陵叹了口气,道,“昝小之,你昨天既然选择了救下那条金线蛇,从今往后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昝家的血脉,与蛇灵的血脉是互补的。所以,你的血才会救了金线蛇的命、并且替他开了灵智。”
杜少陵说了一堆理论方面的东西,却还是没有说明白所谓的“蛇祭祀”到底代表什么。顶多,我以后就是多出一个驱使蛇类的技能而已,对我的生活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就在这时,一大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金线蛇却已经回来了。只见他灵巧地将尾巴从窗框缝隙里挤进来,然后“咔哒”一声拨开了窗上的插销。
金线蛇的肚子鼓鼓的,看上去就像是一顶帽子。它笨拙地游到我的身边,然后腹部猛地一个起伏,张口便往地上吐出一只浑身都是口水、满身血肉模糊的动物。
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尖叫:“阿金,你把这东西带来要干什么!”
金线蛇却只是挑衅似的瞪了一眼比自己不知道大出多少倍的杜少陵,然后讨好地举起尾巴在空气中左右摇摆起来,那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梁蝶家里养的那只狗。
我顿时想道:这金线蛇该不会是为了表示友好,要把自己捕捉到的食物与我分享吧?
这个念头顿时让我的身上窜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我婉转地拒绝了金线蛇的礼物,后者眼中带着不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那只不知道是田鼠还是野獾子的东西,最后一张口重新将猎物给吞进了肚子里,然后慢吞吞地爬到房间一角趴下来消化食物。
杜少陵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昝小之,你即使不是觉得很恶心?”
我不加任何回避地答道:“你们是蛇,我是人,我当然会觉得恶心。”
“既然如此,你就最好尽快地习惯。”杜少陵将沉重的蛇身从我身上移开,“蛇祭祀和自己的蛇是一体的。甚至在昝家的历史之中,真的和蛇一样作息、狩猎的蛇祭祀也曾经出现过。昝家血脉强大的治愈和驱魔能力,并不是上天给于的恩赐,而是深植于血脉深处的诅咒。昝小之,从你将血喂给这条白化金线王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正常的人类生活永别了。”
杜少陵说的一字一句都压在我心头,反而让我觉得比先前更像是身负千钧一般难以呼吸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我很快就明白了杜少陵所说的蛇祭祀非常人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做出的理解是多么的肤浅可笑。此刻,我只以为蛇祭祀所代表的不过是出入与蛇为伍、开了灵觉能够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而已。至于他所说的与蛇一样作息狩猎,我觉得,我是肯定不会把自己弄成那么个疯疯癫癫的地步的。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什么祭祀、传统、血脉的,会不会太老土落伍了一点啊?
我不知道杜少陵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在我看来,我们之间只不过是单纯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关系,等到杜少陵弄到他的宝贝灵胎,就会消除我这段时间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到时候,什么诅咒不诅咒的谁还去管他?就算是像现在这样被强迫代孕,只要我到最后什么都不记得,也就照样可以过回自己普通的生活。至于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就当是人生在世走一遭的别样体验好了。
我很豁达地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随口应了一句我会习惯,然后问道:“昨天的那个怪物跑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杜少陵的尾巴在空中画了一个叉,然后反问道:“昝小之,你知道那个怪尸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暗道我要是知道哪里还需要问他啊,自己带着阿金去把那怪尸给解决了不就行了吗?
杜少陵认真地看着我,金色的蛇眸之中,漆黑狭长的瞳孔如同海底深处的裂谷,只是看了一眼就让我一阵晕眩,几乎要整个人跌进那双眼里去。
杜少陵就这样一边用迷死人不偿命的目光凝视着我,一边说道:“那个怪尸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怪物,而是小鬼。昝小之,你知道什么是小鬼吗?”
我一听“小鬼”这两个字,顿时震惊了。
即便我对于鬼故事啊、都市传说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兴趣,恐怖片什么的也都是以往被梁蝶缠着一起看,但是,赫赫有名的小鬼我还是听过的!
不过谨慎起见,我还是决定听一下杜少陵这个业内人士对养小鬼的解释,因此我很老实地表示自己对这方面真的所知不多,希望他能够好好地给我讲讲,张泽家里的这个小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摸清了杜少陵的个性,说这话的时候,主动带上了三分撒娇三分崇拜和四分请求,顿时,这条蛇的骨头就酥了:“看在你态度那么好的份上,我就给你讲一讲这里头的门道。”
他说完,蛇身灵巧地一窜,缩小体型后在书桌上盘了一圈,然后高傲地扬起了脖子,蛇信子在空中嘶嘶地吐了一下:“所谓的养小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