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苏十月毫不客气地笑得前俯后仰。“苏思念，你这个小笨蛋！连爬都学不会！”

　　顾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苏思念还不到八个月，不会爬也是正常的。事实上，小家伙能摆出爬的这个正确姿势，已经很不错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就能在屋子里爬来爬去四处捣乱了。

　　苏思念也不知道妈妈是在笑话她，竟然也跟着傻笑起来，咔咔咔的笑声实在是逗死人了。

　　“小笨蛋！苏思念是小笨蛋！小笨蛋苏思念，苏思念小笨蛋！”苏十月一边说一边笑，乐不可支。

　　苏思念也跟着嘎嘎地乐，咧着嘴儿笑得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还以为妈妈在给她唱儿歌呢！她最喜欢妈妈唱歌了！

　　顾城对苏十月这种欺负小孩儿的行为有些无语，但也没多加阻止。反正两个人都挺乐呵的，谁嘲笑谁有什么要紧？

　　过了一会儿，苏思念就又转过头去，专心摆弄她的玩具了。

　　苏十月也止住笑，擦去笑出来的眼泪。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顾城突然问道。

　　苏十月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说要回仁和镇去看望爸妈和姐姐的事情。其实，她还没有最终下决定，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回去。

　　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苏十月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

　　苏十月在给醒来的苏思念换尿不湿，喂奶。刚开始她做这些简直手忙脚乱，总是弄得屋子跟抢劫现场一样。现在，她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

　　母性是女人骨子里天生的部分，这会促使任何一个有爱的女人对妈妈这个职业完全可以无师自通。

　　苏十月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喜欢轻轻地给她哼歌。姐姐曾经说过，别以为孩子还太小，她其实能听懂。

　　看着苏思念快乐地喝着奶，想到逝去的姐姐，苏十月哼着哼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很突然的，灯灭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加上在灯光下待了许久，灯一灭，苏十月眼前就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敏感地意识到，屋里有人。

　　苏十月赶紧抹掉眼泪，紧紧地护着怀里的苏思念，大声地问：“谁？谁在那里？”

　　一边问，她一边伸手想去按开关。

　　然后，一只很大、掌心很粗粝的手按住了苏十月的手背。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苏十月吓得倒抽一口气，后背开始渗冷汗。恐惧让她忘了求救，只是屏着呼吸，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的状况。这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是她面前杵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这黑影就像一个可怕的怪兽，吓得她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就在苏十月吓得浑身僵硬的时候，对方开口了。那声音沙哑得厉害，语气很冷硬。

　　“带着孩子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来自这个地方。记住，否则你跟孩子都会没命。”

　　苏十月被吓得脑子不好使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为、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许是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苏十月越问越利索。

　　对方一把掐住了苏十月的颈子，语气更加森冷可怕。“要杀你的人。记住，明天就走，否则……”

　　苏十月还等着他把话说完，却发现眼前亮了一些，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她赶紧按下开关，突来的灯光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屋里只有她跟苏思念。

　　苏十月抱着孩子跑到窗前，往外探出脑袋。

　　黑暗里，苏十月什么没找到。

　　夜，宁静得可怕，让人心惊胆战。

　　走回床边，苏十月一下子跌坐在床沿。怀里的苏思念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甜。小拳头蜷缩在小脸旁，可爱得让人心都融化了。

　　我该怎么办？

　　苏十月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有一股很可怕的气息，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如果她明天不带着孩子离开这里，他是不是真的会杀了他们？那个人，跟姐姐的死有关系吗？那他为什么要放过她跟孩子？

　　苏十月像是跌进了一个藤蔓编织的笼子里，横七竖八的藤蔓错综复杂，她怎么也解不开！

　　“怎么了？”顾城察觉到苏十月的异样，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苏十月被他锐利的黑眸看着，总觉得什么秘密都会让他洞察了去，每每让她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想法。此时此刻也是一样。

　　“我、我突然又不想回去了。”

　　顾城挑起剑眉，仔细地看着她，想从她眼睛里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为什么？”

　　“我不想一个人回去。还是等年后你有空了，再陪我回去吧。”说这话的时候，苏十月是真的很伤感，有家不能回的伤感。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逼着她离开仁和镇？为什么说是要杀她，最后却又放过她？

　　苏十月始终觉得，姐姐的死隐藏了很多的疑点，需要她去一一解开。当初也是因为这个想法，她才会来到青城。可现在，她突然有些害怕了，害怕将那些秘密去解开。她害怕这其中的一个秘密跟顾城有关，而这样的内容是她无法接受的。

　　顾城眯起眼睛，直觉苏十月说的不是实话。“你说谎。”

　　“我没有。”苏十月马上否认，但到底有些底气不足。“好吧，我承认，我不敢一个人回去。我害怕一个人面对他们的坟墓，害怕站在墓地里体会那种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下来的滋味儿。”

　　说着，苏十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这话虽然是为了糊弄顾城，但也是真心话。她把姐姐和爸爸妈妈葬在一块儿了，三座坟墓紧挨着。站在坟墓前，她整颗心都是冷的，那种感觉真的很痛，很痛。

　　顾城终于将她搂进了怀里。“我陪你回去。”

　　苏十月没有吭声，眼泪很快把顾城衬衫的前襟给打湿了。跟顾城在一起的日子很美好，她也很努力地不想去自己的身世，如今一想起来，便有些控制不住了。

　　顾城也不安慰她，只是把人搂紧了，不断地亲吻她的头发。那种一个人被孤零零留在世间上举目无亲的感觉，是真的很可怕，他也曾深刻的体会过。

　　从监狱里出来的那天，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天气。顾城跪在母亲的墓碑前，整整淋了一天的雨，差点昏死在那。

　　事实上，他当时真的想过自杀！可是他不甘心，如果不给母亲报仇雪恨，他也没什么脸面去见母亲！正是靠这个信念支撑着，他才苟且偷生，拼尽一切只为成为人上人，只为有一天让顾家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们两个人，也算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吧。或许，这也是命运安排他们遇见的原因。

　　“妈妈，妈妈……”连苏思念似乎都懂得了妈妈的伤悲，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苏十月一直喊妈妈。

　　“别哭了，小东西在找你。”顾城将她的脸捧起，拭去斑斑泪痕，又亲了亲她的嘴唇。“不许再哭了。”

　　苏十月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的样子，楚楚可怜。

　　顾城的心被她弄得酸酸软软的，忍不住又亲了亲她。“别哭了。有我在。”

　　有我在。

　　苏十月觉得这是最真实最美好的誓言。最长情的告白是陪伴，一辈子的陪伴。

　　“那你不许做对不起我的事情，要一辈子对我好！”苏十月顺杆往上爬，套取更多的承诺。

　　顾城倒是不上当，只是捏了捏她的腮帮子。承诺始终是虚的，他更愿意用实际行动去证明。她若不离，他定然不弃。

　　魔鬼有什么理由抛弃天使？她是他的救赎，他只会牢牢地霸占着，断然没有松手的可能！

　　苏十月没得到他的回应，嘴巴撅起来，控诉道：“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连一句好话都舍不得说给我听，哪怕是哄哄我也好呀。”

　　“走吧，该吃饭了。”

　　这么煞风景的事情，也只有顾城能做得出来！

　　苏十月气不过，扑上去，在他肩头那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明显的印子。“我咬死你！”

　　顾城知道这笨女人是属狗的，动不动就爱在他身上啃一口。不过他皮肉厚，倒也不觉得疼。

　　苏十月见他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淡定表情，气得作势又要扑上来。

　　顾城微微勾起嘴角，拉着她站起来，低头就是一个深深的吻。趁着苏十月意乱情迷的时候，一把抱起苏思念，一把牵着苏十月，一起下楼去吃饭。

　　苏十月缓过来的时候，用力地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你又使诈！坏蛋！”

　　晚饭是张大娘准备的四菜一汤。

　　张大娘的手艺其实很不错，但顾城总觉得没有苏十月做的好吃。不过在苏十月的张罗下，他还是吃了三大碗饭。

　　吃过晚饭，苏十月就带着苏思念回房间去洗澡。

　　小家伙在浴盆里玩水，拍打得累了，吃了奶就直接睡着了。

　　苏十月做完这一切，转头看到顾城在落地窗那抽烟。背对着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还是在想什么。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顾城摸了摸她的手背，说：“明天我陪你回去看看。”

　　“这么急？你不是说年前这几天很忙，你走不开吗？”苏十月的心情很是矛盾。她很想回去看看，可又有些害怕回去。

　　不知道，这算不算近乡情怯。

　　顾城将她拉到身前来，扣在自己怀里。“没事儿。”

　　每逢佳节倍思亲，他知道她一定很想回去看看。

　　“不要紧的。还是等过了年，你有空了再陪我回去吧。我想，爸爸妈妈和姐姐一定不会怪我的。”

　　“不了，就这么决定了。”

　　“可是……”

　　顾城突然捏住苏十月的下巴，深深地看进她眼底。“苏十月，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苏十月马上摇头。

　　顾城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倒是没再逼她，只是强调：“我不喜欢你瞒我，任何事情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