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停下脚步,回头说:“公子,把伤兵放下吧,休息会再走。”
云泽轻声应着,解开绳子,把欧广言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又扶着他靠着一颗树干坐好。
男子来到云泽身边,搓着手说:“公子,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云泽瞟了男子一眼,心里充满不解:在小山后不是都说了吗,还要说什么啊,难道前面有所保留?片刻,云泽站起身,跟在男子身后,来到树林一侧。男子找了棵较大的树,靠着树干坐下,掏出两支卷好的烟,递给云泽一支,自己点上一支。
云泽接过烟,担心说:“此地抽烟,不会被清军发现吧?”
男子说:“你瞧瞧,还能看到前面的灯火吗?”
云泽扫了前方一眼,果然不见清营灯火,这才慢慢放下心来。云泽挨着男子坐下,点上烟,开始吞云吐雾。只抽了两口,他立马品出来,男子带的烟可比李桥家的好多了,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看来古代的烟也有好坏之分啊,离开这里后,自己必须得找个事干,多挣银子才能提高生活档次哦!云泽暗想。
男子直了直身,恭敬说:“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云泽作了介绍,忙****:“请问上差尊姓大名,官居何职?”
男子淡然一笑:“尚公子抬举了,我可不是什么官员。”顿了顿,接道,“我姓乔、名陪安,是一名带刀侍卫。”
云泽“哦”了一声,心说:难怪身手不凡,搞了半天是崇祯的保镖。接着又想:崇祯身边没人了吗,怎么派个侍卫来送密旨,这太不合常理了!在忽明忽暗的烟火中,男子打量着云泽,笑着说:“尚公子一定疑惑多多,此地就你我二人,不妨把疑惑问出来,我一定照实回答。”
云泽也在悄悄打量乔陪安,此人五官端正,脸形稍长,身材较瘦,但长的却很精神,尤其那双眼睛,炯炯放光,带着凌厉。云泽的确有很多疑惑,例如乔陪安为何要躲在树上,为何要救自己,为何要和自己同行等等。可此时此刻,他却什么都不想问,也不想知道答案,他只想把两个伤兵安全送到明营,然后尽快离开,至于别的事情,完全不重要。
云泽笑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是多疑的人。”
乔陪安呵呵一乐:“看得出,尚公子的确不是多疑之人,但公子也并非是不谨慎之人,难道公子没想过,我为何会救你,为何要与你同行吗?”
云泽一顿,心说:真行啊,居然还能洞察我的想法,看来凌厉的眼神不是白给的。云泽打着哈哈说:“既然乔兄一目了然,那就说说吧。”
乔陪安四下望了望,搓着手说:“我救公子,只因将功补过。”
“此话怎讲?”云泽不解的问。
乔陪安顿了会,歉意说:“因为公子那一摔,是我造成的。”
云泽一震,纳闷不已:明明是自己没看清路,一脚踏空摔下坡的,怎么会是他造成的呢?嘴上完笑说:“难道你给我下了绊子?”
乔陪安说:“不是下绊子,是下毒。”
“下毒?”云泽差点跳起来,“开什么玩笑,我既没和你动手,也没跟你照面,你怎么下毒?”
乔陪安续上一卷烟,目光撇向一旁:“尚公子是否记得,摔倒之前嗅到一阵奇香?”
云泽张着嘴,一下子反应过来,暗骂:妈的,难怪当时感觉香味来的奇怪,搞了半天是毒药,臭小子,居然来阴的!见云泽不说话,乔陪安清了清嗓子,歉疚说:“因为不了解公子的来头,所以我才选择下毒,本想先把公子抓住,却没想到公子会摔下坡去,好在公子没有大碍,否则……”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云泽险些骂出来:都摔成瘫痪了,就差要命,这还叫没大碍,真会说啊!
乔陪安说:“公子无需诧异,若不是药物作用,你绝不会动弹不了、说不出话,凭你的本事,那点高度根本摔不到你。”
云泽没好气的说:“你是在炫耀自己的毒药吗?乔陪安感到理亏,一时接不上话,只好不自然的笑笑。云泽皱了皱眉,原本不想了解太多,可此时此刻,心里那些疑惑全都冒出来,无法压制。稳了稳情绪,云泽说:“你既然怀疑我,又为何要救我?”
乔陪安说:“我怀疑公子,是因为吃不准公子的来头,但我后来听到其余几人的对话,这才发现误伤公子,还请公子多多海涵。”
云泽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虽有些不满,更是有些后怕,但乔陪安已经再三表达歉意,他还能怎么着呢?总不能按着乔陪安打一顿吧,乔陪安的功夫他已经见识过,凭他那两下子,显然不是对手。所以只好大方一笑,不放在心上了。
云泽抓起一块小石头,一边摆弄着,一边说:“前面的事就不提了,说说眼下的事吧。”
乔陪安“嗯”了一声,站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云泽身边,压低声音说:“我和公子同行,是有大事拜求公子。”
云泽越发狐疑了,猜不透乔陪安到底想说什么,先态度诚恳的道歉,现在又说有大事相托,而且还是拜求,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嘴上说:“乔兄又在开什么玩笑,我一平民而已,能帮你做什么啊?”
乔陪安一脸认真,神情庄重:“我看不出公子的真实身份,但我能肯定公子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云泽赶忙摆手:“别忙着带高帽,免得我不好拒绝,也免得你失望。”
乔陪安依旧满脸严肃,沉声说:“公子是汉人、是中原人,这个没错吧?”
云泽知道,对方的问题里藏着话,若贸然回答,恐怕难寻退路。可闭嘴不言也不合适,看乔陪安的样子,显然已深思熟虑很久,若得不到回应,恐怕不会罢休。
云泽刚要开口,乔陪安抢先说:“眼下朝廷危在旦夕,作为大明子民,应该承担责任,替国分忧,勇战清军。”说着说着,声音变的激昂,如同宣誓,更像宣战。云泽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大明子民,所以,所谓朝廷危在旦夕,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没有义务为谁卖命,更没有要和哪一方大战一场的想法。他只想带着梁梦姐弟远走他乡,要嘛享受平淡生活,要嘛寻法穿回现代,总之,他不想搅进战争,搅进这段混乱的历史。
“乔兄,别激动啊!”云泽说。
乔陪安抓起一把野草,狠命揉搓着,少时,突然跪在云泽面前,压低声音,诚恳说:“尚公子,陪安求你了,一定要帮帮我,否则我死不瞑目。”顿了顿,接道,“公子帮我,等于帮皇上,此乃大功一件,名存千秋之举!”
云泽听得稀里糊涂、心惊肉跳,一边搀起乔陪安,一边说:“乔兄无需这样,若你真有难处,尽管说出来,若我能帮到,绝不推辞。”
乔陪安喜极而泣,不停说:“公子一定能帮到、一定能……”
云泽拍拍乔陪安的肩,心里已经预感到,乔陪安让自己帮的事,绝非小事,多半和朝廷有关,和眼下的战局有关。
等乔陪安冷静下来,云泽说:“时间紧迫,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乔陪安突然沉默了,似乎在考虑什么,又似乎在下决心。乔陪安知道,事情重大,一旦看错人,不仅是自己死不瞑目那么简单,而是会影响皇上的判断和计划,这样的罪过太大太大,搞不好会遭来灭门之灾。可事到如今,除了眼前这个还稍显陌生的人以外,他还能找谁、信谁?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乔陪安看的出,云泽是个值得信赖之人,他生在皇帝身边,什么人都见过,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如果真错了,那也只能认命。
良久,乔陪安吐出一口气,捏了捏拳头,低声说:“尚公子,请俯耳过来!”见乔陪安如此庄重、如此谨慎,云泽也认真起来,微微俯身,侧耳倾听。
乔陪安说:“尚公子,如果我出了意外,你一定要想方设法见到洪大人,把皇上的密旨传给他。”
云泽大为惊讶,完全没料到乔陪安会有如此重托,巨惊之后就是害怕,无法控制的害怕。可不等他开口拒绝,乔陪安已经一字一顿的说出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