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停下射箭,半晌没人搭话,显然欧广言的话起了作用。赵泰大喜,凑近欧广言说:“可不可以告诉他们,有上差在此?”
欧广言想了想,回头望了一眼清营,正好看到一团火光冲天而起。欧广言暗自佩服:真厉害啊,单枪匹马就把清营闹的一片混乱,现在还放上火了,看这火势,够清兵忙一会儿了。
欧广言回过头,冲明营喊:“再告诉你们,有上差在此,若你们误了要事,必受重处。”
明营前,李环低头沉思,他吃不准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但见清营喊杀震天、火光冲天,显然有人正和清军厮杀,这明显不是假象。如果对方说的实情,一旦时间拖长,造成恶果,他一个小守备如何承担的起。
李环叫过一个百总,吩咐说:“你赶紧去见周参将,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百总应着,赶忙向营中跑。
乔陪安纵马出了清营,刚要向民营跑,哪知迎面撞上济尔哈朗。乔陪安从未见过济尔哈朗,以为来者只是一般将官,因此也不说话,挥起宝剑,催马冲了上去。济尔哈朗端坐马上,纹丝不动,饶有兴致的看着冲来的血人。在济尔哈朗看来,明军根本经不起打,尤其在马上,那更不是清军的对手,只要清军一冲,明军立马混乱,只管各自逃命,以死相拼者寥寥。
可眼前这个明兵血染征袍,显然已伤的不轻,但他依然眼放凶光,没有丝毫畏惧。更让济尔哈朗意外的是,居然只看到一个明兵,他十分不解,忙左右环顾,一看之下,顿时感到一阵寒意。
只见营帐前、壕沟边,还有军帐之间的通道上,到处都是清兵尸体,却不见一个明兵尸体。更让济尔哈朗错愕的是,营帐前和壕沟边的那些士兵,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个个儿睁着大眼,如同在数星星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济尔哈朗指着那些不动的士兵,冲围上来的部下怒吼。没有人回答,因为那些大将也不知道原因,他们也刚从各自营中赶来,先前只顾围攻乔陪安,忙着指挥救火,哪有时间管伤兵。济尔哈朗狠狠瞪了众将一眼,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乔陪安。
“不想死的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乔陪安吼着,声音干涩而嘶哑。
“狂贼,拿命来。”不等济尔哈朗发令,一匹黑马冲出队伍,直奔乔陪安。马上端坐一年轻小伙,此人面容英俊,身材修长,身披铜甲,善使长鞭。他乃济尔哈朗军中的一员大将,名叫多贝礼。多贝礼扬起长鞭,猛砸乔陪安头顶。
乔陪安身体一晃,避开长鞭,右手一展,剑刺多贝礼腋下。多贝礼向马背上一躺,手腕一翻,长鞭带着风声,直抽乔陪安脑后。乔陪安赶忙俯身,宝剑向上一撩,刺向多贝礼手腕。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个棋逢对手,难分胜负。见乔陪安身手不凡,若不是有伤在身,多贝礼显然不是对手,济尔哈朗不禁暗暗赞叹:好功夫啊,这家伙该不会是哪位名将吧?片刻工夫,两人已打了十多个回合,依然不分胜负。
乔陪安有些着急,眼见火势逐渐弱下去,周围的清兵也越围越多,而且全是骑兵,若再打下去,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可他不想死在这里,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闯出去,哪怕拖着最后一口气,他也必须进到明营、必须看到云泽,否则难以安心,死了也闭不上眼睛。走神间,乔陪安一个没留神,剑尖撞上长鞭,只听“当”的一声,火光直闪,宝剑震的“嗡嗡”作响,险些折断。多贝礼也没占到便宜,握鞭的手震的一阵酥麻,险些将长鞭扔掉,人惊的目瞪口呆,盯着对方,一时竟有些恍惚。
趁对方愣神间,乔陪安摸出一把小飞刀,迅速甩出。“多贝礼,快闪开……”济尔哈朗一声大吼,一边甩出手里的大刀,一边催马上前。“当”的一声,大刀将小飞刀击落,与此同时,济尔哈朗催马赶到,重新将大刀抓在手里。这举动,引来周围一阵惊呼,连乔陪安也着实吃惊,没想到对方动作如此敏捷。
乔陪安抹了把汗,看着来人说:“来将通名。”济尔哈朗微微一笑:“我乃济尔哈朗,不知将军是否听闻。”
乔陪安一顿,表情虽无大变,心里却在叫苦:糟了,怎么会遇上他呢?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对于济尔哈朗,乔陪安早就如雷贯耳,知道他不仅作战勇猛,而且极富谋略。正是在济尔哈朗的带领下,清军征服了朝鲜,解决了大清的后顾之忧,清军才敢放手与明军开战。
乔陪安点点头:“早闻大名,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济尔哈朗摆摆手:“将军客气了,不知将军尊姓大名,官居何职?”
乔陪安淡然一笑:“我乃无名小卒,无职无品。”
“是吗?”济尔哈朗朗声笑道,“将军真会说笑,你如此勇猛,怎会无职无品,恐怕是名头太大,怕吓着我,善意隐瞒吧?”
乔陪安难掩苦笑,再看周围,早已是刀山剑海,成片的火把映的黑夜一片明亮。济尔哈朗说:“将军,你已身负重伤,别再打了,下马吧,我让军医给你治伤,送你去休息,等你好了,可以随时离开。”
乔陪安清楚,对方打算收降自己,不觉冷笑出来:“多谢你的好意,乔某来此,知道九死一生,你无需多言,动手吧。”话音落下,催马冲了上去。
“杀了他,杀了他……”清兵大喊起来,声音如浪,此起彼伏。济尔哈朗摆刀应战,但只是防守,并不进攻,他有爱才知心,加之皇太极有令,对那些有勇有谋、或心向大清的汉人,以降纳为主。
济尔哈朗征战无数,看人极准,第一眼看到乔陪安,他就断定此人非同寻常,若为大清所用,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乔陪安怒视济尔哈朗:“拿出你的本事,别象个懦夫一样。”
济尔哈朗微微一笑,并不动气:“乔将军,打仗要有耐心,千万急不得。”双马交错,再次照面,济尔哈朗突然用力,发起进攻。济尔哈朗拿定主意,一要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大能耐;其次,要让对方彻底累趴,只有这样,才能安全抓住他。眨眼间,五六个回合过去,济尔哈朗再次暗赞:真行,能挡住我这几招的人不多,这家伙是条汉子!
在济尔哈朗疾风骤雨般的进攻下,乔陪安逐渐弱下来,别说此时有伤在身,身体虚弱,就是正常情况下,他也未必能战胜济尔哈朗。
打着打着,济尔哈朗突然使出一招连环刀,先是猛劈乔陪安面部,接着直扫脖颈,然后手腕一压,刀背狠狠磕在乔陪安的宝剑上。乔陪安力气衰竭,加上济尔哈朗动作极快、力气巨大,刀剑相碰的刹那,火星直冒,乔陪安手腕一软,宝剑应声落地。济尔哈朗暗自得意,刚要开口,忽见乔陪安掏出一把飞刀,扬手甩来。
济尔哈朗侧身避让,尽管他动作敏捷,怎奈飞刀速度极快,加上两人距离又近,脖子躲开了,肩头却没躲开,若不是盔甲遮挡,难逃一伤。
济尔哈朗吓了一跳,心里却在赞叹:这家伙真行啊,累的如此厉害,飞刀还打的这么准,功夫果然了得!就在济尔哈朗愣神,清兵发傻的瞬间,乔陪安猛的蹿上马背,接着用力一蹬,整个人腾空跃起,然后踩上清兵的头,三蹦两蹿,出了包围圈。清军一片沉静,如同集体哑了一样,只是个个儿瞪着眼,全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就连济尔哈朗也是满脸木然,他没有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惊人的轻功,而且在力气衰减下,动作还那么迅捷,实在是第一次看到。
“追!”济尔哈朗大为恼怒,一边下令,一边催马追了上去。
明营帅帐。尽管已是深夜时分,但帅帐里仍就灯火通明,争论不断。大帅洪承畴靠在一张竹椅上,满脸焦容,双眼通红,一看就知忧心过渡,疲倦之极。
洪承畴摆摆手,打断几个正在争执的将军,一边点烟,一边说:“都别争了,你们听听,前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众人安静下来,忙侧耳倾听。
少时,曹变蛟说:“清营有动静。”
王廷相说:“他们想干什么,难道要夜袭我营?”没有人搭话,个个儿面露忧色,望向居中的洪承畴,等着他拿主意、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