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人要打起来,周铎赶忙挡在两人中间,其余人一拥而上,拉的拉乌达海,劝的劝多贝礼,总算没有让事态升级。
多贝礼回到椅上坐下,喘了半晌,这才平息下怒火。
其实多贝礼比谁都着急,征战一年多来,他从未打过这样的仗,胜不算胜、败不算败,让人憋气。
如今军长率突城队杀进城,如果城外就这么干等着,军长和突城队必然凶多吉少,最好的结果就是被俘,而被俘会招来什么结果,只有天知道。
皇太极突然回京,多贝礼也有些不满,只是他不敢把这种情绪流露出来,他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不满要传出去,必遭杀身之祸。再说了,不满有什么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要帮突城队,只能想办法,并付出行动,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多贝礼稳了稳情绪,起身说:“诸位将军,我知道你们都很急,实言相告,我也很急,但光急有什么用,大家还是稳稳情绪,好好想想办法,看看到底该怎么办。”
张科说:“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如果要帮突城队,只能接着打下去,韩贺能杀进城,我们一样能杀进城,哪怕把独立军打光,也要把军长迎出来。”
多贝礼说:“我问你,军长进城干吗?”
张科说:“找王廷相和洪承畴报仇啊。”
多贝礼说:“如果军长没成功,他会甘心吗?”
张科想了想,默默摇头。
多贝礼说:“诸位将军,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坚信一点,军长不会有事的,直觉告诉我,军长一定会安全归来。”
乌达海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想有什么用,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哪怕佯攻几次,好歹也能分散明军的注意力,这样也能帮军长和突城队减少一些压力。”
廖风说:“乌师长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这么干等着,哪怕去嵩山城外吼两嗓子,多少也能震慑明军。”
“对,副军长,让我带兵上去。”
“让我去,我这团还没怎么打,士兵们憋着劲呢。”众将七嘴八舌,争先恐后请令。
多贝礼沉吟了会,下定决心般说:“等雨停下来,独立军一起上。”
可这一等,雨不仅没停下来,反而越下越大,那哗哗的雨声连绵不断,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淹没一般。
等了足有半个多时辰,乌达海实在熬不住了,跳起身,刚要开口,就听外面传来炮声。众将刚跑出大帐,就见孙诺等人抬着云泽跑来,个个儿淋的如同落汤鸡。
“军长!……”周铎急步上前,见云泽睁着眼睛,不安的心才稍微踏实一点。
“军长,你这是怎么了?”周铎握着云泽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没事!”云泽打算握握周铎的手,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多贝礼跑上前,握紧云泽另一只手,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含泪望着云泽,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高康着急说:“各位将军,别站在雨里啊,有什么话进帐在说吧!”
众将反映过来,赶忙让道,多贝礼说:“快,把军长抬到寝帐去。”
经过一番忙碌,云泽躺上草榻,盖着舒适的薄被。看到乔陪安,多贝礼很觉眼熟,老感觉在哪里见过此人,一时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所以不停打量,不停回想。
当初多贝礼与乔陪安交手时,乔陪安精神抖擞,杀气腾腾,有万夫不挡之勇,而此时的乔陪安身体虚弱,面带病容,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百姓,毫无大将之风,所以多贝礼才没有认出来。
多贝礼没认出乔陪安,但乌达海和周铎第一眼就认出来,只是两人清楚云泽与乔陪安的关系,这才强压疑惑,故作不认识。
见多贝礼老盯着乔陪安看,云泽忙说:“这几位是嵩山城里的百姓,多亏他们相助,突城队才躲过明兵的攻击,才有机会出城,为了避免他们遭受明军的报复,我只好把他们带出城。”
多贝礼“嗯”了一声,忙拱手说:“我代表将士们谢谢几位了!”
乔陪安还礼说:“将军客气,我们举手之劳,却让尚将军如此费心,想来真是惭愧!”
为了避免话多误事,云泽忙吩咐说:“孙诺,你带几位兄弟下去,好生照顾,有什么明日再说。”
孙诺应着,带着几人出了帐。
乌达海蹲在草榻边,迫不及待说:“军长,王廷相和洪承畴被你杀了吗,突城队是怎么出城的?”
其余人也围上来,好奇的、急切的等着云泽开口。
云泽实在无心也无力说太多,看向韩贺说:“你给大家说说吧。”
趁韩贺绘声绘色叙述城中经历时,高康重新给云泽包扎伤口,然后给云泽把脉,把着把着,眉头皱了起来。
等韩贺讲完,多贝礼等人张着嘴,想哦却没能哦出来,当他们带着敬佩的、崇拜的眼神望向草榻时,这才发现云泽的脸色白的吓人,而一旁的高康愁眉不展,眼里晶莹闪烁。
多贝礼快步来到高康面前,着急说:“高军医,军长到底伤到哪里了?”
高康撇头看了云泽一眼,欲言又止。
乌达海纵步上前,一把将高康拎了起来,大声说:“快说,军长到底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
“住手!”云泽用力吼着,瞪着乌达海。缓了口气,云泽对高康说:“你先出去,我有事与大家说。”
“嗯!”高康应着,逃也似的跑出帐。
云泽扫了众将一眼,示意大家坐下,然后说:“把独立军的伤亡情况告诉我,不准隐瞒,否则军法处置。”
众将相互望着,一时无人开口。见众将面色凝重,云泽的心又纠了起来,本已无力的身体,更觉虚弱,好像整个人都快脱离草榻,飘起来一样。“说话啊,都愣着干嘛!”云泽说着,试图坐起来。
多贝礼赶忙俯身按住云泽:“军长先休息,等明日……”
云泽说:“你们不说,我没法休息。”
乌达海蹲下身,故作迟疑说:“禀军长,经初步统计,我师伤亡一百……”
云泽打断乌达海,盯着乌达海的眼睛说:“我再说一遍,不准隐瞒,否则军法处置。”
乌达海不敢再说谎,下意识瞥了多贝礼一眼,见多贝礼点头,这才实情相告:“禀军长,独立军共伤亡三千七百六十六人,牺牲两千六百人,重伤八百六十五人,轻伤三百零一人,其中包括一个团长、三个营长。”
乌达海说出的每一个数字,都如尖针刺在云泽心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痛,因为已经痛麻木,只有惭愧的、愧疚的情绪清晰纠缠,挥之不去。
两行泪水无声滑落,顺着面颊奔流成河,蜿蜿蜒蜒,润湿枕巾。
见云泽如此难过,众将呆在原地,显的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劝慰才好。
过了好半晌,云泽逐渐平复下来,对多贝礼说:“叫两个士兵抬我,我要去见皇上,你一起去。”
多贝礼说:“皇上已经回京,现在是济尔哈朗统领大军。”
云泽先是一愣,然后叹了口气,淡淡说:“算了,以后再说吧。”云泽打算翻个身,刚一动,忽觉浑身发冷,好像瞬间掉进冰窟一般。
见云泽身体抖个不停,脸色越来越难看,多贝礼吓坏了,忙冲帐外喊:“快叫高军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