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庞光啸师叔厉声说道“你有这资格么?”时,对面的那年轻人脸刷的一下子变的苍白,嘴唇嚅嗫着,定了定神才开口:
“家父韩锦,各位宗老都在大厅恭候前辈,请前辈随晚辈来吧!”
此时前面的青光大阵已经退去了,庞光啸师叔一听这年轻人是韩家失踪的家主韩锦之子,就不再说什么了,便气势汹汹的跟着他降落到地上,步行进入韩家主城。
本来他就有葬父之痛,何必再去打击他,再说他现在也就是个传话的,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把怒气洒在他身上又有什么用。
韩景规规矩矩的走在前面带路,庞光啸,苏鱼等人都一言不发。
穿过恢弘雄伟的城门,走过雕饰精美的长廊,越过缤纷艳丽的园圃,韩景感觉到身后的庞光啸现在就像是个即将爆发的火山,越来越不耐烦,就赶紧拘谨的说道:
“前辈,前面马上就到了,我韩家的所有宗老都在恭候大驾,马上就到。”
庞光啸师叔不禁冷哼了一声,双眼不时的朝四周打量,脸上不屑的神情越来越浓,这哪是修仙家族,简直就是世俗的皇家王侯,贪图享受,奢侈浮华,怪不得韩家人才凋零,出了意外事故,连个主事之人都找不到,一下子群龙无首,韩家族人无不人心惶惶。
蓦然视线一转,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前方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黑不溜秋的宏伟殿堂,大块大块方圆三丈的黑铁巨石建成,有几十丈高,雕琢精细华美,黝黑的铁石墙面上隐约浮现出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玄奥符文。
“前辈,前方就要到了,请前辈这边移步。”韩景退后一步,让庞光啸师叔走在前面,恭恭敬敬的说道。
庞光啸师叔一拂袖袍,不客气的向前边的殿堂走去,苏鱼等人赶紧跟上。
几步就走到殿堂之前,法力涌动之下,“咣当”一下就把殿门打开,目不斜视,庞光啸师叔直接就走了进去,苏鱼等人随后而入,而韩景却站在了殿门之外候着。
目光扫动,宽阔的大厅里两排椅子并列,正襟危坐着几位衣着华贵,却暮气沉沉,眼神浑浊的老头子,在昏暗的大殿里身上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最里面中央,只摆着一把太师椅,却无人坐上去。
末座上斜坐着一位嘴角不时浮出一抹轻笑、穿着干净清爽的蓝布衣裳的中年人,看到庞光啸等人走进大厅,善意的朝他们笑了笑,露出一口铮亮的牙齿。
“韩家有主事的人吗?到底请我们来所为何事?难道就像外面那样,欢迎我们来吗?”庞光啸一进门就大声说道,眼光一一向那些老者望去。
那些老者无动于衷,一阵阵阴冷的气息在大殿深处弥漫而来,片刻之后,最上座的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紫色衣衫,手拄龙头拐杖的老者颤抖着站了起来,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老朽韩永山,乃是韩锦的叔父,请几位剑宗的道长来,是为了家主韩锦失踪之事,有所失礼之处,还望几位道长海涵。”
“是吗,失礼之处?有么?不过,我看你们好像不欢迎我们啊,如果是的话,就请说出来,不用我们海涵,我们扭头就走。”庞光啸师叔步步紧逼,眯着眼盯着那位看起来吹口气就倒的老者。
苏鱼,徐元,于峰等人十分不适应这大殿里的气息,就好像觉得在大殿里连神魂都蒙上了一层灰雾,他们对于庞光啸师叔的态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恶劣之处。
他们,尤其是庞光啸师叔身为核心弟子,就是在混元剑宗数十万弟子里都是威严无边,尊贵无比,岂容他人随便冒犯。一路上前来无论散修,还是修仙家族,以及二三流仙门中人,遇见他们哪个不是退避三舍,没想到却在韩家山城遭到了凡人的攻击,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挑衅剑宗弟子的威严,如果这口气都要咽下去的话,那这神魂就不顺畅,念头就不通达,非得要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
如果连一个只有筑基高手的小小修仙家族,都敢随意冒犯剑宗内门弟子核心弟子的威严的话,那剑宗还怎么在修仙界立足,以后随便哪个不都敢欺负到剑宗头上了?
所以韩家非得给一个满意的解释,想要轻描淡写一口“失礼”就小事化无的话,那剑宗不介意撒手不管,让韩家自生自灭,想要为剑宗做事,欲攀附上剑宗的修仙家族仙门有的是。
那白发紫衣老者听到庞光啸师叔似有暗指不客气的话语,有些不自然的蠕动了下满脸的褶皱,抬头看向庞光啸不由得眨了下老眼,似乎被庞光啸精芒迸发的目光刺激到,手里的龙头柺杖哆嗦了几下,才张口说道:
“这个,先前,先前那都是误会,对,是误会,还请剑宗道长能够,能够见谅。这次邀请各位道长前来,有所要事,还是要事要紧。”
苏鱼眼角一扫,就发现末座上的那位斜坐的蓝裳中年人嘴边挂着一丝冷笑,也不惧怕旁边家族里的老者看见,眼神里还流露着淡淡的厌恶。
“得罪?怎么敢啊,是不是我剑宗这么多年对你们太优越了,你们竟然连剑宗弟子都不放在眼里了?难道就把我剑宗弟子当成了你们可以随意调遣的佣人奴仆,来到你们山门前竟然敢给我剑宗弟子下马威,一句失礼、误会就可以了事,是不是!”
说到最后,庞光啸师叔把一路上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连在殿门外候着的韩景都不禁打了个冷战,庞光啸师叔眼中精芒如道道剑气迸射,嘴下的短须根根竖立,更是运转了筑基修为的浩瀚法力,一股庞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般弥漫整个大殿。
“你,你,莫要欺人太甚,这么多年,我韩家,为你们剑宗做了这么多事,你们就这么欺压我韩家吗?”那白发老者在庞光啸潮水般的威压下,拄着柺杖摇摇欲坠,说话都连贯了许多,一口气说完这才露出骇然的沧桑老脸。
“够了,你们这些老家伙折腾够了没有,你们看看,现在韩家都被你们整成什么样了,一个个都快进棺材了还不松手,一个个倚老卖老,韩锦在的时候把你们这些老家伙当佛一样供了起来,当时我就不同意,现在就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还没等庞光啸师叔说什么,末座之上的那蓝裳中年人再也忍受不住了,站起身来指着大殿里的老者一个一个毫不留情的斥骂到。
“韩颖钧,你,你,你这畜生,莫非反了你?”白发老者的龙头拐杖重重敲在了坚硬的黑铁石地面上,砰的一声激起几朵火花,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显示着这白发老者心中愤怒之极。
“原来他就是韩颖钧,不像是传闻的那样子啊。”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而且对于韩颖钧一番怒喝都心有戚戚焉,连混元剑宗掌教四百年之内必须要更换一次,并且晋升元神老祖后更要退居幕后,哪像现在韩家上下,都被一群行将朽木的老头儿把持着,全族都快没有了一点朝气。
“永山兄,颖钧这孩子说的不错,锦儿在的时候,我们就是限制的他太多了,我们都老了,永山兄。”
“大宗老,是时候我们这些糟老头子该去享清福了,这些家事就让颖钧他们年轻人操心去吧。”
“大宗老,我一直就看好颖钧,可惜,锦儿守成有余,无力革新,哎。”
“大宗老,让颖钧他们接手吧,我们都老了。”
底下的几位沧桑老者都纷纷开口了,却是一致在劝着白发紫衣老者。
白发紫衣老者一只手伸起来,想指谁又指不过来,另一只手握着龙头拐杖咚咚敲着平滑的地面,老脸上的褶皱上下剧烈抖动。
“你,你,你,你们都疯了吗,韩颖钧那小杂种当了家主,怕是韩家主家直系就会被旁系压倒,到时嫡系旁系不分,我们韩家岂不是乱套了?我们怎么能让他这么胡来,不行,我不同意,那个畜生得了势,我韩家的血脉不都被玷污了吗?”
白发紫衣老者唾沫星子四溅,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浑浊的眼神流露着丝丝扭曲的神情。
韩颖钧听到大宗老一口一个“小杂种”,一口一个“畜生”,眼睛里弥漫着深沉的痛苦,脸上还是不在乎的轻笑着。
庞光啸师叔被韩家突如其来的内部争议岔开了话题,有些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头,右手摸了摸自己的短须下巴,本能的对这些家族俗事感到厌恶。
人生苦短,竟然把短暂的生命都浪费在了这些无聊又无意义的俗事之上,也不想想现在随便来个强大点的修士就可以让韩家灰飞烟灭。
“老丈,今天你必须给我剑宗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剑宗不介意放弃你韩家。”庞光啸师叔若无其事的说道,但任谁都无法忽视他那坚决的眼神。
“我,”大宗老一下子哑口无言,额头上青筋蠕动,显示出他无比焦灼的内心,慌乱之下向下座的诸位老者投去求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