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农事的是谁?”受辛用手指敲打着案台,在众人惴惴不安的时候,突然问道。
受辛话音一落,原本以为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可是过了许久,却不见有动静,不禁神色一冷,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受辛心中疑惑,难不成这些人胆子这么大,把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不过受辛这话,明显是错怪了他们了,因为众人此时正求救般的看向比干箕子二人,一脸的胆颤心惊。
“回大王,农事管理分为多块,负责人各不相同,故而无人上前。”比干上前说道。
受辛点点头,看向他们,见几个负责农事的,皆是疯狂点头。受辛内心一笑,不过随即感到有些沉重,臣子怕他是好,可是如果单是怕而非敬畏,或许会造成反效果。
他又想起了前世周人伐商,数典自己的话:“今商王受,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大约意思就是说殷商之所以灭亡,是因为自己不选拔任用兄弟亲族之人,而重用奸邪小人。其中所说的兄弟亲族,说白了就是议事殿中的这些人,此时自己继位才刚刚两年,后世的那些诸如恶来之类的‘奸臣’还没被自己任用,这些人都是世俗或僧侣贵族的人,或多或少都和自己有关系。
算了,重用几个老成人吧,别一下子把这些人都得罪光了。受辛很清楚,大厦之倾始于内,每一个王朝的衰落,都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如果自己此时不重视,到事情真的显现出来的时候,要覆水重收,就难了。
受辛的这些想法,也只是在须臾之间罢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露出了笑容,道:“原来如此,是予怪罪尔等了,过在予。”
众人闻言,连称不敢。受辛接着又和他们瞎扯了几句,然后问道:“既然如此,管理农事收成的,是哪位卿士?”
话音刚落,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马上很给面子的站了出来了,这人长得白白胖胖的,富态十足,此人正是负责管理农业收成的小刈臣。
“小刈光臣拜见大王。”这个叫做光的小刈臣站出来后,便是一个恭恭敬敬的跪拜礼。小臣和宰官的一切都来自于殷王,权利依受宠的程度可大可小,就像家臣一样,所以他们对受辛的敬畏,是发自内心的。
受辛对于小刈臣的态度很满意,这人的名字也很喜庆,刈光刈光,不就是收割光嘛,所以受辛的语气又缓和了几分:“刈光,说说今年农事收成如何?”
“回大王,今年收成不错,库中有稷三百万石,有稻二百万石,有黍一百五十万石,合计六百五十万石。”小刈臣朗声道。
六百五十万石!受辛微微沉思。他对古代这种计量单位并不是很熟悉,不过根据《汉书》中所记载的:“以一马自佗负三十日食,为米二石四斗,麦八石”来算,一个万人军队一个月的口粮大约就要十多万石,一年就要一百二十多万石。王师有三军,差不多有三万多人,这么算来,一年单军队所消耗的粮食,就差不多要三百八十多万石,如果出征的话,算上押运途中的损耗,那就差不多要有四百多万石。
剩下的两百来万石除去王室的消耗和给官员的俸禄,这数字看似庞大,其实真算起来,也经不住消耗啊。而且战争一开始,动辄就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几十年,要是哪一年突然收成不好了……难啊。好在作为一个宗主国,现在还有很多友好的方国纳贡,倒算是富裕。不过受辛也明白,这些方国时敌时友,把希望都放在他们身上,是个极其愚蠢的做法。
说来说去,那就是国不富庶,步伐难迈。
想了一会儿,受辛能想到的也只是在农业的产量上和耕作方式上做文章,比如鼓捣一些诸如耦犁的农业器具,用牛力取代人力,这样就可以解放奴隶,去做别的事情了。
而且现在农业技术普遍还很落后,耕作制度还是一年一熟。受辛虽然对于农业不是很懂,但是后世的季节换种轮作,实现一年两熟还是稍微有些了解的。心中也有了些主意了,倒也安定了些。
受辛在脑中理了理一下混乱的殷商官制,然后开口道:“宰典司是谁?”
“小臣宰丰,拜见大王。”出来的依旧是一个胖子,受辛打量了一下他,然后说道:“以后农事管理就交给你负责了,能完成吗?”
“能。”宰丰毫不犹豫的答道,他的官位是传承下来的,作为官好几十代,顶着家族的压力,没人能明白他多想证明自己。
“恩,诸侯贡纳也是你负责的?”受辛接着问道。
听到受辛问这个问题,宰丰心中一突。
大王给了我农事管理,要把我贡纳的职务给撤了?一想到这里,宰丰原本还有些兴奋的脸色立即垮了下来,弱弱的回答道:“是的大王。”
受辛心中一直在想着问题,并没有注意宰丰的脸色,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问道:“今年,诸侯国可已皆数上贡?”
宰丰听到受辛并没说要撤去他的这个职务,松了口气,拱手答道:“西土祭方、龙方,东土儿方尚未纳贡,另外彭祖氏、有苏氏等南土诸方国也迟迟不见消息。”
有苏氏……受辛眸中闪过一丝错愕,脑中浮现出一副妖娆倾世的背影,不过却是模糊的很,问道:“有苏氏,己姓一族?”
宰丰点点头,回应称是。
受辛闻言,也暗暗思量着。己姓是上古大姓,自父系社会以来就有,特别是偏居祝融之墟的昆吾氏更是个极其庞大的氏族,与周氏、大彭氏、豕韋氏,是殷王室下的四大氏族。而且它还是夏王朝的传天数者,在中原大地有着极其强盛的号召力。前世也有学者认为,帝辛出兵有苏氏,其目的就是要与有苏氏联姻,为殷商争取到昆吾的支持,好一举完成统一大业。当然,受辛对于这种言论是嗤之以鼻的,因为昆吾氏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可能和殷王室蒂为同盟的。
因为嬴姓八氏、己姓七氏,是东夷国家所对立的两个阵营,而嬴姓诸方国,一直以来都是商王室的盟友,所以受辛不可能舍本逐末,舍嬴追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