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国举国悲伤地时刻,微侯启也接到了受辛传来的朝见诰令。于此同时,一个周侯食子的传言也在天下间响动起来,一时间掩过了此前所有的民众情绪,剩下的,只有震惊和不可置信。而伯邑考尸首尻肉被割,小吏描述的周侯那美味的一餐,又为这个消息增添了几分可信性。
不管事实如何,也不管周侯昌有没有吃,在众口之下,人们似乎再也难以想象以往那个贤明的君侯形象。虎毒不食子,周侯昌这次,似乎让很多人失了信心。不过令人诧异的是,作为整个事件的主角,食子的周侯在听到消息后,却只是点点头,面色平静,没有半点愤怒或者羞愧的样子。
这只老狐狸是否真的无所谓,受辛此时无暇顾及。因为此时有人正对他极度不满,并要求他撤回刚发出去的命令。
如今文武官员中,有这个胆量和身份的,自然只剩下箕子了。
“大王,帝尝乐天下无战事,目下四海升平,遣军四出,恕吾直言,此绝非良策。”箕子拱手道哉。
受辛这几日忙于筹划要事,本就疲惫不堪,如今见箕子前来挑事,自然不喜:“家国大事,我自有主张,汝可知可不知,但决权在我。”
箕子微皱眉头,继续说道:“家国若兴,臣下与有荣焉。”
“且帝曾言道……”
“帝虽圣贤,但未必言出即法,如今天下局势不同,岂能行守旧一套。”受辛打断道:“好了,我今日已困,有事他日再言。”
受辛挥挥手,言下之意自是清楚,毫无半点委婉之意。
箕子深深地看了受辛一眼:“大王真当独行?”
受辛闭目养神,不发一言。
箕子咬咬牙,转身就要离去。这时,受辛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你在心中可以骂我武断,专横,刚愎自用了。但是,千万不要拦着我,否则,后果自负!”那声音很是低沉:“我不是在开玩笑。”
箕子心中一震,转身拱手:“谢大王教诲。”
议事大殿的门慢慢的关了上去,受辛睁开眼睛,仰头苦笑。
“头,越来越痛了。”他喃喃自语:“小疾臣也没查出什么,难道,这身体原本的旧疾又复发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步伐就得快点了。”受辛暗暗想道。
……
是夜,繁星点点耀天阙。
微子启正宽衣欲要就寝,好养足精神面对千万王畿的舟车劳顿。这时,突然听到一阵繁杂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敲了敲房门。
微子启眉头一皱,开口道:“何人?”
“弟衍,有要事告知大兄。”门外传来了微子衍有些急促的声音。
微子启合上衣衫,轻声道:“进来罢。”
“大兄。”微子衍行了个礼。
微子启看了弟弟一眼:“弟如此匆忙,到底有何要事?”
“大兄,靖随同我微御史往周游玩,如今音讯却断,命恐堪忧。”微子衍说着,眼角便微微有些湿润。
“靖?”微子启面色一白,质问道:“他一总角小儿,尚未及冠,怎可随意外出?”
“而且还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去?”微子启来回踱着脚步,接着气愤的指着微子衍:“你呀,糊涂!”
靖是谁?或许在天下间还不显名声,但是在微邑,却是为之色变的角色。上至官员贵族,下至百姓小人,无不惧之。甚至在微国中,还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坐牢府,莫惹公子。可见其淫威之盛。
微侯公子,其害过于老虎,这是微邑百姓都认定的事实。
而微子启自小便交由自己管教,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微子衍深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所以也不敢吱声置气。
“靖儿虽然浪荡,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这个时候,怎会往周,到底怎么回事,速一一道来。”微子启没由来的一阵心烦,不善的瞪着子衍。
微子衍不敢犹豫,说道:“前段时间靖儿曾求过大兄为其指婚,大兄可还记得?”
“是有回事。”微子启点头,接着问道:“怎么,还与这事有所关联?”
微子衍苦笑道:“可不就是这事么,大兄当时忙于军事没细问便拒绝了。可靖儿要大兄指婚的对象,正是南宫家的女公子。”
“南宫适?”微子启面色一冷,哼道:“然后他们便以这女人为由,骗走靖儿?”
微子衍没有答是,也没有否认,说道:“靖儿听说南宫家的女公子这个月便满十五岁,南宫家要为其插簪取字,行婚冠之礼,便坐不下去了,弟苦劝无果,再加之当时伯邑考的事情还未发生,便从了他,哪曾料到……”
“你不用说了,孤明白。”微子启明白自己那儿子的德性,知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微子衍。
“这件事我会出面干涉的,想来周发小儿也不敢胡来。”微子启叹了口气,出口安慰道。这句话是对微子衍说的,但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要事万一?”微子衍很不是时候的泼冷水道。
“没有万一!”微子启的声音很是鉴定,接着从衣裳中掏出一物,交予微子衍:“若再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不用报我,直接出兵,不死不休!”
微子衍一愣,待看清手中之物,眸种不禁一热,心跳快了几分。
微军符节!
微子启为了儿子,竟如此疯狂,连符节这种平时睡觉都不曾离身的东西,都肯交自己暂时保管?
“大兄!”子衍看向微子启。
“我明日便要赶往王畿,若微国出了大事,总不能群龙无首吧。”微子启拍了拍子衍:“如今符节交给你,你也算是有名有份了,不要让为兄失望。”
微子衍怔怔的看着微子启,心中竟然微微有些感动,红着眼眶说道:“大兄放心,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恩,多关注一下周国的动向。”微子启点点头,说道:“总觉得伯邑考的死,有点蹊跷。为兄这几天总觉得,有双无形的大手,向我微国慢慢伸来,弟要多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