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勇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这块山丘顶上的大石头完全遮住了他的身体,让他能够放心的观察远处的土匪营地。今天的天气晴朗,但在这个距离上,目视还是很难看得清楚几里外的景物,即使安勇一直自诩是神目如电的猎人眼睛,也老老实实的掏出一个精致的皮囊,里面装着一个珍贵的物件,少爷给这个筒状的物件起了个贴切的名字—‘望远镜’。
用这个望远镜确实能够望得很远,几里外的景物就像放在眼前一样,不过这个东西十分精贵,是少爷去省城的时候委托珠宝行的人分开加工的,一共只有两件。交给安勇的时候还特别的嘱咐过,这个东西要绝对保密,甚至在关键时刻必须将之毁去,也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安勇爱惜的掏出黄铜打制的圆筒,将它拉伸开来,注意了一下太阳的方位,寻了一个有阴影的方位,这才将眼睛凑上去,开始仔细的观察敌人的情况。
这伙匪徒的胆子非常大,他们的营地距离龙岭镇很近,近得只有不到五里地,看来这些匪徒对龙岭镇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龙岭镇的驻军不多,想要尝试着进攻龙岭镇。
土匪营地背靠着一座山丘,营地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营房,有用几根木头支在一起搭成的窝棚,有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帝国军队用的行军帐篷,还有几顶甚至绣着贵族标志的大帐幕。营地外围,用木材和石头堆砌了一圈一人多高的寨墙,寨门两侧则搭建了两处比较高的哨箭塔,由于龙岭镇周围高大的树木不多,想要靠木材制作营地围栏很困难,更别说制作攻城器械了,不过估计这些土匪也没有要制造攻城器械的打算。
营地里面有些乱哄哄的感觉,甚至有不少孩子在里面追逐,看起来这个营寨与其说是军营,似乎更像难民营。几队手持短刀背着弩弓的队伍沿着矮墙缓缓的巡逻着,营门的哨箭塔上几个土匪小兵懒散的依着围栏闲聊着,营地里不时有人从营门出来,前往不远处的小河边取水,营地里面升起的炊烟告诉安勇,这帮土匪正准备做饭了。
土匪营地选择的位置是龙岭镇的西北面,靠近龙岭镇的西门,营地的位置取水比较方便,而且紧挨着通向龙岭镇的大路,这是一个有利进攻的位置,但是却不利于防守,如果对方趁夜用骑兵突袭,这条大路就成了对方骑兵的进攻工具了。而这些土匪甚至没有在大路上设置岗哨,更别说设置阻挡骑兵的障碍物了,土匪的军事能力实在也不敢恭维。
安勇仔细的计算着营地里的人数,观察着土匪的装备情况和能见到的一切有关的事物,牢牢的记在心里,等会下去就需要将这些东西写出来传递回石山领,自己传递的探查消息将成为重要的决策依据,所以安勇一点也不敢马虎。
安勇这次出来带着半个石山领卫队,整整五十个彪悍的石山领卫队,这甚至让他有与土匪纠缠的本钱。但是在出发以前,石镇远就严肃的警告过他,在土匪试图进攻龙岭镇的情况下,安勇的任务就是观察、记录,然后将所有点点滴滴的消息传回石山领。除非土匪转向,开始进攻石山领,安勇才能带领卫队进行骚扰战,骚扰的主要木匾甚至不是人而是牲畜物资。他们需要做的是尽量杀掉土匪的马匹驮兽,破坏他们的粮食食水等生活物资,虽然没有规定不能杀人,但是还必须尽量做到只伤不杀,不能击杀对方首领级别的人物,不要击杀对方的家眷。
安勇再仔细的扫视了一遍远处的营寨,甚至连出去取水的家伙也看多了几眼,然后小心的将望远镜收起,仔细的用厚布包了起来,装进硬皮做成的皮囊,用力按了按,猫着腰,慢慢的向山丘后面退去。看了看周围几个制高点上的警戒哨,并没有任何示警,这才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尘和干枯草叶,快步绕过一座山丘。
安勇带着的这队卫队并没有带扎营的用具,他们也不需要扎营,晚上睡觉的时候钻进毛皮缝制的睡袋,盖上一块防水的油布,就能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作战的时候,这些睡具背在背后,也能起到铠甲的作用。早上起来将火塘掩埋,睡袋收拾起来,找些枯草树叶一撒,地面上一点宿营的痕迹也不留,这些是真正的游击战守则。每个卫队队员都将这些东西背的滚瓜烂熟,他们很清楚这样做的每一件事所产生的作用,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和顺利完成任务,队员们一丝不苟的完成每一件小事。
绕过山丘,谷地上队员们正在休息,队员们没有大声交谈,一边默默的保养这自己的武器装备,一边低声的交流着对任务的看法,一股兴奋和期待的紧张在大家心里蔓延着。安勇将几个小队长召集过来,将刚才看到的情况跟大家交代了一下,吩咐了轮流警戒的事情,然后安排大家做饭准备宿营,自己则找了平坦的石头,坐下来准备将刚才看到的东西写下来,尽快送回领地。
“土匪现正驻扎在龙岭镇西门五里外,看样子是准备进攻龙岭镇了,希望他们打得热闹一点。”陆有贵拿着安勇派人送回来的最新探查信报,看完后对陆忠说道,又侧头看了看面色平静的陆湘,笑了笑将信报递给陆忠。
“据安勇的探查,这批土匪应该都聚集在龙岭镇外面了,人数共有将近八千多人,其中青壮有四千人上下,其他是老弱妇孺。这四千青壮里面超过半数是辅兵,只会干一些搬运东西,建造营寨,搜集物资之类的事情,能作战的应该不到两千人,其中半数还没有装备。另外,据安勇的观察,这股土匪的军事素养很差,想必作战能力也很有限,估计他们必定会在龙岭镇下吃苦头的。”陆有贵将信报内的内容大致总结给陆湘,平稳舒缓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不屑,陆湘不由得微微弯起嘴角,她喜欢少爷傲气的样子。
“少爷,这么看来这股匪徒并不如何难对付,你说龙岭镇的乐先勇会不会主动出击,先击溃这些土匪,看安勇的信报里面的情况,这些匪徒安营的位置似乎很利于骑兵突袭呀!”陆忠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出战的机会。
“嗯。。。应该不会吧,守城就能稳赢的情况下,他应该不会冒险出击,谁也不能保证出击能顺利击溃匪徒,您别忘了,龙岭镇的守军严格说来,也是些没见过血的菜鸟。”陆有贵想了想回道。
“少爷,我们要不要在匪徒攻城的时候偷袭他们的营寨,应该可以取得不错的战果,最好能焚毁他们的粮食,等他们饿的没力气了,看他们还会不会来进攻我们石山领!”陆湘也恨恨的出着主意,她恨这些来破坏她美好生活的坏蛋。
“这个到是一个可行的主意,不过战争的事情我不懂,也不会去管,让石镇远他们决定吧,你这个意见等会也送给石镇远,让他们自行决断。对了,让小六子制作的沙盘送去断石口没有?石镇远他们现在是很需要这个东西的,还有投石机和巨弩的备件,湘儿你等会去问一下,别耽搁了。”
“哎,知道了,我一会就去。”陆湘爽快的答应着,接着说道:“炭场那边的人都已经撤回来了,老人和幼小的孩子以及一些妇女已经先期出发去避难所了,现在领地的生产几乎停顿下来,全力生产箭只和其他军备。另外领地已经启动了最大范围的警戒哨,村里留下的人都已经武装了起来,计划中的准备工作基本上已经全部完成了。”
“好,让小顺盯紧那些不安分的人,还有那些外来的人员,限制他们的活动,不准走出东西两侧的路口,或者他们可以选择去避难所,另外让小顺去见一下云来客栈的方老板,希望他能控制住他们迅鹰的行为,这几天我们不希望有未经我们准许的消息流出石山领,否则,别怪我们不将情分。”陆有贵脸上带着丝丝的寒意,在内部安全问题上,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为此他完全可以狠下心来辣手施为。
断石口的气氛也有些紧张,不过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兴奋,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石镇远心里的兴奋不可避免的传递给周围的卫队队员和民兵们。这些战场菜鸟们虽然心里仍然有些忐忑,但是石镇远的亢奋情绪却影响了他们,让这些没有见过血的战士少了些恐惧,多了一点期待;另一方面,来到战争面前的他们都清楚,石镇远也在训练中反复的告诉他们,他们背后是自己的家园,是自己亲爱的亲人,是自己珍惜的生活,能不能保住这一切,完全靠他们手里的钢刀和利箭。他们面对的问题很简单,让敌人摧毁他们的一切,或干掉所有的敌人。
断石口的要塞已经初步完成了,在一切材料早早准备好的情况下,将近一千壮劳力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建城了这个有两丈高的石墙,能容纳三千人驻扎的堡寨,并将断石口的水源囊括在堡寨之中,狭窄的短石山口被堡寨彻底堵了起来,两侧的山顶上也堆放了成堆的滚木礌石。这两侧的山顶和堡寨的几处平台上现在是空的,只有几个警戒的人员,等战时这里会安置投石机和巨弩。看来石镇远说的需要至少五千人还要重步兵配合才能拿下断石口,确实不是大话,毕竟这里能参与进攻的受面实在太小了,敌人能一次投入的兵力不会超过两百,是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
堡寨中心的小型石堡是堡寨的指挥中枢,石镇远也正在刚刚搭建好的沙盘边上看着手里的信报,这是安勇递送回来的信报抄件,原件应该已经到了少爷手里,不过按照少爷的习惯,是不会对战事指手画脚的,最后决断的还是石镇远,在少爷的要求下成立的参谋部会对他的决断进行沙盘推演。
这些参谋部的年轻人颇有些纸上谈兵的意思,不过不可否认,这些年轻人的推演能力都很强,想象力也十分大胆,石镇远相信,如果能将这些年轻人放到战场上独当一面,说不定还真能出几个名将。
石镇远的战略意图是决战境外,这个也是少爷的期望,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石山领底子还薄得很,经不起战火的摧残,虽然大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少爷要求要向最好的方向努力,石镇远也是这么看的,训练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石镇远和卫队出来秀秀獠牙了。
望了望围着沙盘给沙盘进行最新标记的年轻人,石镇远满意的点了点头,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各位,我们的战略意图是‘决战境外’。现在最新的信报已经来了,看来敌人会先进攻龙岭镇,这个本来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受挫之后有两种可能,这个大家也推演过。一种是敌人朝南转进,路过或者进攻我石山领,还有一种可能性是龙岭镇驻军主动出击,乘胜击溃这伙匪徒,那么我们剩下的就是追剿散兵游勇了。这两种情况都可能出现,现在,大家就这两种预想围绕我们的战略意图提出各自的作战计划,下午我们进行讨论。”
“是,队长。”五六个年轻人身子挺直,严肃的回答着,眼神里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
“我再重复一次,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大家都要努力把握这次机会成长起来,将来少爷也许会让大家代表陆家去前线出战,或者你们自己将来要去从军,我不希望从我手下出去的人都是些只会纸上谈兵的菜鸟。我希望这次每个人都能独自进行计划推演,完成自己的作战计划,并在战争结束以后形成完整的战例报告。”说完,石镇远大有深意的扫视了一圈,转身向外走去,宽厚的背影挤开了门口的光线,让光线只能从他身边绕过,整个背影看上去正在发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