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赋 第三十三章 落败
作者:叶槿城的小说      更新:2018-01-25

  青木爹干笑数声,缓缓道:“要你女儿活,很简单,放了我儿子。”自处于败势的一刻起,他便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儿子青木,一辈子处心积虑,他都是在为他这个他认为不争气的儿子着想。

  阿古力道:“好。我答应你。你放了我女儿。”

  枯瘦的老头们失望了,大难临头各自飞,青木爹还是只想着他的儿子!罗孽的手一直握在剑柄上,他的目光,始终在盯着青木爹,青木爹未给他丝毫可趁之机,他焦急地等待着,面上故作镇定,不敢贸然行动。阿古力面上的神色松弛了下来,他不明白青木爹何以如此,他本可以要求更多的,但却没有。

  青木爹道:“空口无凭。”

  “我以祖宗的名义发誓,倘有违背誓言,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阿古力发过毒誓,接着向青禾道,“青禾,给青木松绑。”青禾应声出去,青木且将青青推向阿古力的同时,在她背上重重拍了一掌,罗孽的长剑也在刹那间出鞘,寒光一闪,青木爹被逼退到角落。阿古力将青青接在怀里时,青青依然昏迷过去,嘴角溢出了鲜血,面色愈加惨白。

  阿古力手一挥,两个神风卫已挡在罗孽身前,青木爹神色不觉一颤,掌间凝聚起的剑气寒霜似的冻结了,只要阿古力一声令下,他必定灰飞烟灭,虽则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此刻在神风卫的强大威胁之下,不免一时心生凛然。

  青木蓬头垢面地冲进大厅,眼前的情势让他傻眼了,面上顿起骇然和不可置信的神情。青禾紧跟着也进来了。青木爹面上神色已是一片颓然,先前还一时目放精光的枯瘦老头们,也已是一盏盏死灭下去的灯,他们连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无有了。阿古力喝令罗孽退到身后,把青青交给他,冷然地望着眼前一盏盏枯灭的灯。青青悠悠醒转,接触到罗孽无尽关切与忧虑的目光。

  阿古力向罗孽道:“你带青青到厅外去。”罗孽点点头,抱着青青大踏步向厅外,青青挣扎着,像是要是什么,却因伤势过重,竟一时没法言语,罗孽抱着她还未出得大厅,她旋即又再陷入昏沉之中。

  青木目露疯狂,怔怔地愣了一阵,方才颓然地道:“爹......”他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事,疯狂的目光从他爹身上移开,扫视过大厅里每一张面孔,继而转向罗孽。这个他欲千刀万剐而后快的人,他正抱着他为之疯狂的女儿走出大厅去,他忽然觉得这大厅,这大厅外的天地,都要塌了。

  青木爹道:“木儿,败局已定,你离开这里吧,最好是离开这个岛,永不回来。”青木爹看得出来,阿古力虽则没要了青木的命,却已将他一身灵力尽数废除了,以他的性格,今后不知会遭受些什么。念及此,青木爹痛苦得眉头拧成了麻绳,他甚至希望青木干脆死去,那样子少在世上遭罪,少丢脸,可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一瞬间过去以后,实则他希望青木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有一天能够替他报仇雪耻,争回丢失的荣耀,重建家族的声威。

  青木大声道:“不,我不会走的。”他的目光死死盯住罗孽的背影,像铁钩子,挂满诅咒和怨毒。他爹失望地望他一眼,欲言又止,他这个儿子,到底是毁在一个女儿的手里了。阿古力示意青禾出去跟着照看青青,免得节外生枝。青木一身狼狈,透着几分凄惨。阿古力厌恶地扫他一眼,不去理会,心底盘算着如何处置大厅里这些形同枯死了的老头。全部都杀了,倒是省事,他做不出那么残忍的事情。都留着吗,这些却实在可恶,还好,以后他都不用再见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了。

  阿古力决定不杀这些老头了,只废了他们的灵力,可这些老头并不因此而对他有丝毫感激,甚至更加恨之入骨了,他让他们毫无尊严地活着,生不如死,青木爹和几个老头不愿苟活,拔出匕首自刎而死了。青木爹气绝前那眼神,钉子似的钉入青木眼中,要他记住今日,青木眼睛血红,不说一字,定定地望着他爹断了气。

  神风卫收队了。站成一个无有五官的铁铸似的影子,在等着阿古力。阿古力冷眼望着眼前的场景,夕光静静地斜射进来,使得狼藉的场景增添了几分寒意。没勇气自觉的枯瘦老头们垂头丧气地相继走出大厅,颤巍巍地萧索地走了,在广场上散开来的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中走进无边的暮色,走进人生晚景的屈辱、凄凉和失意痛苦里面,只是苟活着,从此再抬不起头脸来。青木也跟着疯疯癫癫地走出去,穿过广场,把议论声抛在身后不去理会,朝着日落的方向走去了。

  大厅里仅剩下铁铸似的影子和阿古力以及地上横陈的尸首了,阿古力神色凄然,他似乎是疲倦极了。

  铁铸似的影子用那无有无关的脸望着阿古力,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道:“该你履行誓言了。”

  阿古力冷冷道:“我知道。”说罢,他走出大厅,此时青青尚在昏迷之中,他本想输一点灵力给青青,但铁铸似的影子在一旁一旁阴沉沉地死死盯住,他只得作罢,向罗孽郑重地交代了一些事情,又把怀中珍藏的大印递给青禾,转身跟在铁铸似的影子,一道消失在了暮色之中,风一样快。

  青禾捧着打印,心底沉甸甸的,如压千斤巨石,阿古力酋长是把对他的器重、信任和部落的命运,一道交到他手里了。

  罗孽不解地问道:“酋长为何要离去?”

  青禾摇摇头,道:“我们回去吧,先给青青疗伤要紧。”

  两人不再说话。残阳已经坠落下了地平线,广场之上,一个人影都没了罗孽抱着青青,跟在青禾身后穿过空空荡荡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