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小猫成妃记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作者:繁华笔墨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莫小舞蜷缩起身躯,在石床上磨来磨去,眼泪流不出来,她只有呕血。

  棋局旁,天劫子愀然而问:“我这老头子本来不该妄论国政,但……这三国这种做派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奸诈了点?那西域国打算如何做?”

  南卫东却是不答话,只是冷漠的说道:“此事不宜妄自议论。”

  天劫子甩袖哼了一声,果然不说话了。

  窗外有风,萧萧而过,带来车前草清藿香气。秋听虫声,喁喁而鸣,山崖顶热闹得只剩下它们的天地,除此外再无丝毫动静。莫小舞在一片死寂的夜风中,长久吐纳呼吸,平息着四肢百骸浮现起的痛苦。

  她又忘了,她没有嗔念的权力。

  叮咚一声脆响,南卫东落下一枚棋子,缓缓道:“成王败寇,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大师别忘了,现在这个动乱的年代,哪有平静的日子可过,阴谋算计总是漫天飞的。”

  天劫子叹息一声,不说话。山崖边一时零落几下棋子落盘敲击之声,有似珠玉撒盘,清脆绵长。默然半晌,天劫子再叹:“话虽如此,但老头子相信,他们三国如此对待前大周国的太子一事定是不简单的,我听闻那魏国的皇上原先可是与那周鸿宣称兄道弟的,他们怎能如此……”

  南卫东的嗓音始终不缓不急,如同风入松雪满地,于清冷之中,勾芡几丝淡淡的矜持。“据说,是为了一只猫,一只不同一般的猫儿。那南翎国陈老的徒儿,蓬莱岛的现任岛主。”

  天劫子讶然嗟叹。风中未带来他的话语,似乎听了南卫东这等说辞之后。他已经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莫小舞打坐调息,在烧灼的血脉中,努力寻出几丝清明。外面两人清浅谈了两句,转而默声下棋。再无只字片言渗透开来,她寻思一刻,心道:南卫东这人……真是费思量……

  就连天劫子,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是那南卫东与天劫子攀谈时,他的语气似乎又带着警示之意……

  这个西域国的贵公子。到底是何来历?

  然而莫小舞转念一想,既然猜测不了他的内心,她就以不变应万变吧。无论如何,日后在西域国人面前,需得小心行事。

  她默默地告诫自己。

  夜风拂发,满送草木香气。待身上遍行的烈息退散下去,莫小舞弛然而卧,阖上双眼,依照老族长的教诲。开始冥想。她的目光看不见天阶以外的地方,心却能跋涉千山万水,飞越至烛照明朗的越州。在那里,一座破落的院子。院子门上的赤金檀木大匾上书“玄羽院”迥劲墨字,如吞吐云海的蛟龙,张扬得跋扈。

  莫小舞梦里辗转。似乎一切的根源都在这个院落之中。

  这时,一道清冽悠扬的笛声破空而来。以雨丝般的凉滑,渐渐地行走在烟雾迷蒙的长巷。

  莫小舞轻枕一宿笛音。于重重思慕之中,似是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自她苏醒以来,她从未睡得如此安稳,如同花瓣坠入大地,如同游子千里行吟,她放弃了徒劳的抗争,沉入了最幸福的梦境中去。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云霞破晓,南卫东放下了玉笛,面壁而立。晨风拂起紫袍衣襟,吹不散他眼眸里的岿然。石桌上的棋局已被置换,昨晚他依照古谱下子,曾让天劫子愁眉苦脸地思索了一阵。

  “那姑娘是何人?”看到白胡子白头发纠结在一起,他曾淡淡地问了一句。

  天劫子沉迷于棋局中,心窍不能应付得过来,也就随口说了说莫小舞:大小三十多处伤痕,被内力反噬,痛得全身发抖;紫色经络浮现,像是狰狞的枯藤。

  那双苍白的手,他其实有印象。当她爬上山石时,瘦削的手背上竟然长出藤纹,他看了也忍不住微微动容。天劫子参破不了棋局,摇摇头走进石屋睡了,他长身而起,沉寂片刻,开始吹奏古调,周而复始地营造出一种清和回音。霜露漫天沾染衣袍,他也不觉,只是面壁站了一夜。

  待天明万物清朗之时,他跃下山崖,凭借耳力判断莫小舞来路方向,过了大半个时辰,他发现了那方遗落在古迹中的石窟。翻新的土坯能说明底下曾经有人挖掘过,他沿着痕迹走了圈,并未动手去查探什么——沙砾土石本就肮脏,他生性尚洁。

  沿路返回,伫立于山崖石桌旁,他的衣襟不见丝毫凌乱。天劫子早起探视,还以为他从未离开过。

  “丫头过来烧水煮茶!”隔着老远。天劫子招呼山顶上唯一的粗使丫头。

  梳洗完备的莫小舞慢慢走过来,接过天劫子双手捧着的青釉瓷坛,立刻察觉到了饮茶水源的不同。她将藏雪烧融。置于鍑锅煮沸,加入少量食盐调和味道。待水烫过三巡,她取极品香茗入沫饽,斟茶两盏,拾起来放在木案上,替对弈的两人送去。

  南卫东不吃山顶物食,自然也不饮用雪泉茶水。亏得天劫子盛情劝导半天。他也只是抬手掀开杯盏,闻香视色。立刻了解一切。

  “你用的是古朝陆羽煎茶法?”他正视莫小舞问道。

  莫小舞拢袖侍立一旁,点头称是。

  “相传此法大多由世族子弟效仿。”

  “是。”

  “那你是何出身?”

  “不知。我不知自己是谁,更不知自己所来何处,这手法是从天劫子的藏书中习得的。”

  莫小舞用腹语说完准备好的答案,紧紧看着南卫东的脸。她的目光不唐突不热切,而南卫东也未露出不愉之色。他的面容如同雪后晴峰,孤寂而冷漠。令她惊异的是,他似乎相信了。

  南卫东思量了片刻,又看着她问道:“你已经去过山崖下的那方洞窟?”

  莫小舞心思极快转变,暗道:这人果然见微知著。在他面前,一定要小心,因为似乎什么事情都不容易瞒住。

  “是。”主意打定。她力求从容。

  “发现了什么?”

  莫小舞控制住腹声,使得缓急有度,自然就不会露出马脚。“有具石化的尸体在里面,无任何珍藏。我怜他孤苦,将洞口堵严,防止骸骨风干。”

  这般说辞。即使南卫东派人进洞探查,也终究能做到滴水不漏。

  这时。天劫子从棋局中抬起头,终于能插上一句:“什么洞穴?什么尸体?”

  莫小舞微微躬身:“公子可还有疑问?”

  南卫东不置可否,周身萦绕一层淡淡的冷冽气息。莫小舞低首时,看到袖口一动,心下警觉,抬眸看向南卫东,突然对上了一双凉润的眼睛。墨玉瞳仁里如同深海生波,隐隐泛冷,似乎带了杀气。

  极快地,那抹亮光转而不见,就像是春风乍暖,他恢复了本来的冷漠容颜。

  莫小舞直起腰身,也不应答,拂袖而去。

  身后天劫子不明就里,还在拍着桌子,道:“怎么两个人都不理我这个老头子!太没礼貌了!”

  莫小舞拾级而下进入书室,洗手焚香,翻开古籍她不便询问南卫东为何一念之间隐没了杀气放过她,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关心其他事。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抵如此。

  两日后走出石室,南卫东已经不知去向。莫小舞问询天劫子,天劫子揪着胡子埋头看棋局,不耐烦地说:“小丫头问这么多干什么?”

  自然是选取与他不一样的道路,自行避开为好。

  莫小舞微微撇动嘴角,想露出一个亲善的笑容,无奈肌肤僵化,还是无法笑得便利。“南公子才情绝世,我自有追随之心。”

  “你?”天劫子抬头看了看她沉静的眼瞳,摇摇头,道:“配不上。”

  莫小舞暗诽一句,面色和善,以腹语应道:“求大师指点一二。”

  天劫子摸摸白色长须髯,眯着眼睛说:“南卫东自幼时侍从西域国太子叶沉,加冠行了成人礼才离开太子府,学得一身技艺,书画音律金石古玩无所不精。”

  “哦。”

  天劫子突然不高兴了:“小丫头那声哦是什么意思?”

  莫小舞不说话。

  天劫子更生气了,拍着桌侧道:“南卫东的才情岂是你等俗人能领悟到的?单说这一局棋,就要折杀死不少弈林高手!”

  “如果我能解呢?”莫小舞静静问道。

  天劫子吹起白眉,道:“你?不信。”

  莫小舞不依不挠询问,最后天劫子应了她一个要求,她暗喜,低眼看了看棋局,伸手拈了一枚白子,摆在棋局之中。天劫子不解,她又落下一枚黑子扣在犄角。两目过去,棋局起了变化。原来堵塞于胸腹间的黑子,突然像是洪荒泄地,气势一发不可收拾。

  莫小舞抬眼道:“我替大师解开这局‘兵分二路’,大师是否实践承诺?”

  天劫子气得白胡子翘翘地:“丫头怎么知道解法?”

  “南公子的这局‘二路’不及首局精妙,似乎是有意降低了难度。不过我两日前奉茶时,看见他的左袖始终压在棋盘一侧,猜想那方是藏子之处,细心瞧了瞧,果然发现了破绽。”

  天劫子长叹半晌。“老头子与他赌棋十年,自信比你了解他,没料到终究不及你细心,败在了你手里。你说吧,要什么?”

  第一百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