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快是阳春三月时节,不比萧瑟冬日的一片白茫,所以柔和快活。
已是在古代的第十个日子,可我还是觉得这是一场梦,只等我醒来就仍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不是在未知的时空,成了这个未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十天前,那还是十月二十六日那天,大学里艺术系组织去江西婺源写生两周,而那天是要返校的日期。可当时天气着实不好,沉闷的让人压抑,我们却并未察觉危机的临近。
就当我们全班站在那条独木桥上拍照的时候,毫无预警,那条桥竟然……断了……
那一刻,说不出什么滋味,短暂的一瞬间我连害怕都来不及,没有尖叫,没有哭喊,只是一片空白,好似一阵噩梦。
醒来的时候才发觉一切都翻天覆地的变了。
我躺在这陌生的环境,心底慢慢浮起了情绪,有震惊、有恐慌、有害怕、有无助、有悲愤、更多的却是痛苦。那些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在胸中激荡,就这样脑袋一昏,便是十日。
“唉!倒霉狗血的穿越剧情就这样在我身上上演了。”我长叹一口气,在床上翻来覆去。
想着躺了这么多天,这幅身子的病也该好了吧!立马掀开被子,想要支撑身体爬起来。
也许是发高烧的缘故,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扶摇站起,却是双腿无力便又倒在床檐。
还来不及叫痛,手掌却触摸到地下的棉质衣料,拾起来看,只是块十分褶皱的青色布料。
我“咦”了声,心下却并未多想,以为是娘亲针缝衣物剩下的布料。
又抬头环顾四周的环境,狭窄而又单调简陋的房间一览无余。摆设简单,只一套翠松竹木的方正桌椅,上面摆了副雕花茶器。而靠近东窗的还有朱漆莲木雕砌的梳妆台,没有任何装饰,只剩下没烧尽的蜡烛残留。
此时,窗外正值大好日头,明媚的光影稀稀落落的投射在百窗格上,隐约可见的长春花粉白似蝶,飘散的香气沁人心脾。
我舒心的闻了闻,看这屋子,暗自揣度自己的身份。
可这一看破旧简单的里屋,就知我穿越的绝对不是什么公主,或是大户人家小姐。
想此,不禁失望起来,心里祈祷,最好也得让我成个败落的公主,或是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嘛!
又猛然惊醒,就算身份不好,总得长相不错啊!不然落在古代,还怎么混得下去?
我赶紧使尽力气重新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一看,镜中那十来岁的小女孩,鹅蛋小脸,面容苍白,瘦削的脸庞显得柔弱纤纤,樱桃小嘴毫无血色,唯有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好像宝石般光彩照人。
我长舒了口气,异世的这副模样长的算是娇小可人了。幸好不算难看,就是太瘦了些。
挵起额前的一缕齐刘海拨至耳际,想好好看看这幅身子的面容,却惊现右额处赫然一块浅红色的淤痕,难怪额头总是隐隐作痛的。
来不及细想,忽听到脚步渐近,随之传来一道十分惊喜而又略带埋怨的声音:“平儿,怎么就起床了?你还没好呢?”
来人约莫三十多岁的妇女,眉不加黛,望如远山,翠松褶裙,红腻鞋帮。看着像是一副下人打扮,但穿戴整齐,眉目间也是一团和气。
此人便是我在这陌世的娘亲萧秋雁,而我现在的名字是萧清平,是随她姓。
娘亲眉目舒展来到我身边,我立马故作娇羞态,扑进她怀里,有些迟疑道:“……娘……娘,女儿早就好了。”
听自己还是一副毫无杂质的稚嫩童音,感到很不适应,声声的娘叫着极不自在。
而娘看我举动,身子一僵,扶着我微蹙了眉。
我眼皮一跳,难道被看出,我不是她女儿了?
被她紧盯着,我满面惶恐,想着自己二十岁的人装小孩,真别扭啊!
她拉我坐下,拿袖子揩眼角,笑道:“你终于肯跟娘说话了吗?”
我心中一惊,就听她说:“这些年,你沉默寡言,不喜说话,外人都以为你是哑巴。哪里晓得,半月前你不小心失足掉进水里,娘当时见你没了鼻息以为你就要……娘不相信,命会这样苦,日夜守在你身旁,岂料遭逢暴雨,你又高烧不退……”
看她痛心疾首,我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原来这具身子的主人是不爱说话的。所以,我一开口,她才会露出诧异的表情。
而从她口中得知,原主是落水殇命,而我也是断桥落水,这算不算是天意。
娘神色微微有些恍惚,仿佛游离天外一般,魂不守舍。看见她出神的模样,像是在思味难言之隐,我稍咳嗽了一声,唤道:“娘……”
她楞了须臾,才回过神来,脸颊浮起苍白之色,掩饰道:“你能醒来已是菩萨保佑,娘只求你日后万不能再出事了。”
“不会有事的。”我望着她神情凝重,心下一沉,转瞬又笑了笑:“不是有句古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娘破涕为笑,忽又盯着我。我被她盯着心里直发毛,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被她看出端倪。
她却笑了笑,“你呀,以前不说话,娘真以为你再也不会说了。没想到,落了水,倒变得说话伶俐,乖顺懂事。娘实在欢喜啊!”
我松了口气,复低头有些不自在的笑笑:“娘欢喜就好,平儿让还怕娘不喜我这个样子呢?”
娘微晒,“你这傻丫头说的什么话呢?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娘的平儿,娘怎么可能不喜自己的女儿呢?”
我眉心微低,略一迟疑,道:“若是如今的平儿不是以前的平儿了呢?”
她不明我话中意思,轻抚我的发丝,柔笑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今,你永远都是娘最心疼的平儿。”
被她轻柔的抚弄发丝,我浑身带有依恋的软趴在娘怀里,只想汲取更多的温暖,微闭上眼睛,才闻得阵阵的桃花飘香。
好似看见那些粉白花瓣成一片胭脂雪,娇嫩的花骨朵拨动着少女的心弦,摇曳着花容月貌绽放成最动人的笑容,嘴畔亦是不自觉的勾靥出遥不可及的飘忽。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心底不自觉又默念了一遍,人面桃花,真正的清平是去哪了呢?
娘见我没有出声,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缓缓道:“怎么不舒服了吗?”
“没有。”我摆首轻笑,慢慢从她的怀里脱离:“只是很怀恋娘亲温暖的怀抱,想多抱着一会。”
娘莞尔微笑,起身走至翠松木桌前,倒了一杯水给我,“来,喝点水,会舒服些,额上的伤还疼吗?”
我摇摇头,笑着接过瓷杯,望着里面的花茶冒着白气,轻轻吹拂似起涟漪,荡漾心波。
抿了一小口,正欲开口,却是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我说萧大娘啊!厨房那正缺人手,你在这磨磨蹭蹭什么呢?还得让我亲自来请。”
所谓人未到,声先到,大概就是如此。
只见一尊庞然大物的影子朝屋门口袭来,进入才看清来人约四十左右年纪,着墨绿的粗布罗裙,和她那过于丰满的体型格格不入。
许是从厨房赶来,那满月脸上油光泛泛,额头还涔出汗来,眉眼细长,却是一副尖酸刻薄像。
“呦!这不是清平丫头吗?都烧成那样了还能醒过来,真是福大命大啊!”眯着的眼闪着精光似笑非笑,满脸算计的如是说。
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看其丰满壮硕的身材,却有一副尖细刺耳的声音,便全无好感。
不是说身材肥胖的人声音应该浑厚才是,但这肥婆却全然不是。再则心宽体胖,但听其语气便知来者非善。我不想搭理她,侧脸望向窗外。
娘看出我的不满,也没说什么,转而满脸赔笑着道:“罗大姑,平儿这丫头多亏上天保佑才能醒过来。这不,也是刚刚起床,没什么精神,您也别跟她计较,我待会就去厨房。”
这位罗大姑听后,轻蔑的瞥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还待会,你不知道现在厨房都忙的炸开了锅,我都焦头烂额的,你却在这悠闲着,现在就跟我去。”
说着就要粗鲁地拉起娘的胳膊朝屋门走去,又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我,“我说你这丫头的性子得该改改了,说话爱理不理的,迟早得吃亏。”
听到这话,心里对她的鄙夷更重了,转脸甚为不屑的看着她。
正欲反驳,罗大姑却抢先开口:“哦!我想起来了,这个月都快过去了,转眼快到三月天,你这丫头躺了大半个月了,耽误工活不说,还害的厨房人手不够,又没做多少活,这个月的工钱扣下了。”
我一听,腾升一股怒气。她正好看见,一把狠狠的揪在我的胳膊上,“你躺久了,胆都变大了,敢瞪我!”她加大了力度,我痛的一阵揪心,眼泪直流。
娘吓得脸都白了,抓着罗大姑的手,急忙道:“罗大姑,这丫头是烧糊涂了,咱们快去厨房吧!”
罗大姑轻蔑的一笑,“再敢瞪我,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落下话,她拽着娘的胳膊出门,娘难受的皱眉回头向我摇了摇头。
我会意,勉强笑着,目送她们出去。
可是胳膊上被她揪的红了一大片,眼泪不停的流着,我紧咬着下唇,愤愤的锤在桌子上,可恶!恶奴!别落在我手里!
又想她说我耽误工活,分明是找借口,想贪走我半个月的工钱,实在是可恶至极。
再看看自己这副干瘪瘦小的身体,平日里肯定没少受人欺负。
但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自己的身份,会是一个烧火的小丫鬟!
我沮丧的趴在桌子上,丫鬟在古代最是卑微的,连个恶奴都能指手画脚,任意指骂,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