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做了范蠡的随身护卫，为了行动迅速方便，住的地方也搬到范蠡住处来。

　　每天，西施起得早早地，到他面前来报到。

　　他说，好，你站在一边等着吧。

　　她就静默在一旁，看着侍女给他梳头。

　　月牙形的木梳轻轻地梳过他黑亮的长发，一下，两下。从上往下慢慢的有条理的梳着。

　　她静静地看着，突然对那个侍女充满了妒忌之心。

　　如果是她给他梳头该多好，可是好像不可能。

　　唯有，等他收拾好，走到屏风后面去。她会慢慢地挨向梳妆镜台，悄悄地把缠在木梳上的长发取下来，再迅速地放到自已的贴身口袋里。

　　日积月累。

　　终于归拢理顺，在西施手心，有了范蠡的一缕长发。

　　她细细地把它们团在一起，放入一个小小的红色锦囊里，再系上一根红丝线，挂在自已的脖子上。锦囊刚好贴着她的胸口。

　　这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

　　经常地陪他去看东施等一干女子。

　　他对东施愈见冷淡，西施不明白，却暗暗欢喜。

　　在回去的路上，刚好遇到迎面走来的文种大夫。

　　他站在一旁，等着他们走近。然后他说，范蠡，我有话要跟你说。

　　范蠡说，你说吧，这儿没有外人。

　　西施一阵心暖。

　　文种也就说了，范大夫，我听许多传言，说你和那群女子关系暖味。

　　范蠡不答。

　　文种继续说，我觉得你不会做这种傻事吧。要知道整个美人计是你构思策划的。那是你的心血。

　　西施听得一震，整个美人计是范蠡策划的，那美人东施听到不知作何感想？

　　范蠡这时说话了，他说文种，我知道。我有分寸。

　　文种说，如此甚好。两人站定，准备作别。却听一旁一个车夫哈哈站起，说道，两们大夫在说什么呢？

　　然来是越王。

　　他穿着车夫的衣服，扮做车夫，混淆在闹市里。不知是在扮戏还是做什么？

　　底层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那么慰贴恰当。他的神情也是舒坦如意十分。

　　不像他，穿着国君的朝服，那样的悲凄和忧愁。

　　范蠡感喟，和文种齐齐施礼。

　　被越王拦住，说道，不要让人看出来。

　　两人只得作罢，越王说，你们的话我刚才在旁边都已经听到了。多余的话不想多讲，为了国家牺牲掉儿女私情这算不得什么。

　　说罢赶着马车离去。

　　剩他们三个在原地发呆许久。

　　犹豫了几天，和范蠡再去见东施的时候，看着范蠡望着东施的眼睛。

　　西施终于在范蠡进去向老师咨询的时候说了。

　　她说，西施，整个美人计是范大夫策划主持的。你看他多伟大。

　　她想，前半句话有足够的杀伤力。

　　果然东施立马煞白了一张脸。

　　对一个女人突然无情可以。但是你不可以一笔抹杀从前，告诉她，你从来没有爱过她。

　　而西施的这句话就是告诉东施，

　　范蠡从来没有爱过她。

　　她只是他的一个玩物一个工具。

　　尽管施家村的初初相遇，在她们两个人的心里都是永桓的印记。

　　日子过了几天。

　　一天早上，范蠡找不到梳头的侍女，又急着出去。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一旁的西施道，范大夫，要不我给我梳头吧。

　　范蠡望他一眼，对于他的与众不同和令人惊讶，他早有领会。他点了点头。

　　西施便赶紧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背后，拿过木梳替他梳理起来。

　　这是她揣想了太久的场面。

　　她的手轻握着那种木梳子，动作是那么轻柔，生怕不小心扯断了他的头发，弄疼了他。

　　一下，两下。缓缓地，慢慢的，金色的铜镜里，是穿着白衫，披散着长发的范蠡。他黑亮的眼睛望着镜里，看到西施深情的眼光，一时间迷惑又起。

　　这双眼睛太熟悉，太暖味。

　　不由又问道，施文武，我们以前认识吗？

　　西施心一凛，赶紧掩了真情，笑道，不认识。

　　范蠡奇怪道，可是与你好生面熟。你的眼神？

　　西施答，也许是前生认识吧。

　　是的，前生，在施家村那条浣纱溪旁，她与他初初相遇。

　　范蠡也就作罢，这时，却听到脚步和拦阻声，还有熟悉的哭泣声。

　　是东施！

　　范蠡站起，命令道，让她进来。

　　西施想，她终于来了。想了几日，想不明白，也还是坚持着要当面问个清楚。

　　果真。东施一脸泪水的走到范蠡面前，说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范蠡心一疼，说道，你问吧。

　　东施慢慢的问道，是不是整个美人计都是你策划主持的。

　　如果他说是，那么从他到施家村见到她的第一天起，这就是一个局。

　　他一开始就是想着要把她送给吴国的。

　　她在等着，希望着他否认。哪怕是假的否认也好。

　　范蠡也明白了她这句问话的意思。她大清早地哭泣着跑到他面前来，只为了得一句话。现在不爱她不要紧，只要他不要抹杀从前。

　　因为她曾经那么深的爱他。

　　可是范蠡却点头，吞声道了个是。

　　东施只觉心碎，和恨。只听啪的一声，她打了他一个耳光，然后奔出。

　　范蠡摇头，对身旁的西施道，文武，你去跟着她，把她带回土城，然后陪着她。

　　他不想骗她，只是他也没有说，自已是的确在明知不可以的情况下爱过她。但是她不再听，他没有机会说。

　　西施跟着东施，追上她，说道，范大夫要你回土城。

　　东施低了头，心已死，也就作罢。跟着他回去。她让施文武看了笑话。

　　回来，郑旦迎了出来。

　　刚好郑旦要去街市买东西，西施送她出门。

　　郑旦笑着说，文武，阿川来看我了。

　　西施疑惑止步，郑旦却满心欢喜，她说，他是我的情人。和你有一双相像的大眼睛。他从家乡来的。

　　西施点头，笑着。替她高兴。

　　想想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两人分开的时候，他走几步又回过头，刚好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奔向郑旦，神情甚是亲密。果然有着一双和他相似的大眼。

　　她立在原地，远远看着，想着有情人在一起的幸福。

　　但是仿佛两人却起争执，郑旦气恼离开。高大男子原地跺脚，然后跟了上去。

　　西施好生疑惑，又想起还有任务在身，要替范蠡去陪东施，任务不小，怕她想不通，寻了短见，可是越国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