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凤舞 第四十七章 又尽谗言
作者:耶律龙格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圣京城西十余里处有一脉接天连地、绵延百里的山岭,虽未有插星抵日之雄峰,百丈无底之深谷;但山势跌宕起伏,峰峦如聚,波涛如怒,也独有一股淡看苍海成桑田的气度,竟似一道屏风将圣京城挡遮起来,故此而得名为翠屏山。

  当真山如其名,山间林木繁盛、四时花草不断,山腹中又有一股极热的地泉喷涌而出,昼夜不停,将此山风光独经营的与众不同。雁荡经行云漠漠,龙湫宴坐雨蒙蒙,如锦似绣绝美异常。山上寺院、佛窟、精舍、禅院林立各路道场皆极为殊盛,且每座庙宇有各有古迹,历朝历代圣手名家的真迹于碑林中遍寻可见。因此不论凡夫俗子与文人雅士,俱愿到此山一游。

  当年有堪舆圣手在翠屏山中得龙珠一枚,便将此珠献与东华开国圣祖皇帝。圣祖当时仅是一名职卑位下的边关守将,凭借此龙珠威力,一举起兵于纷争乱世中,荡平天下,定鼎四方。

  面南称帝后,圣祖皇帝便在翠屏山下修建了东华都城圣京,希望借翠屏山之龙脉护佑姬氏子孙,并在龙头处修建皇家寺院宝国寺,以做龙眼,供奉龙珠。

  宝国寺依山而建,自山脚起,沿着山势迤逦而上,黄墙耸天,延绵无际,不知其大几何。历代东华帝王,多有修缮、扩建,宝国寺更加金碧辉煌,宝相庄严。寺中佛殿宝阁、曲径幽廊,无不精巧细致,古木鸣鸟、台石矶柱,俱皆灵性异常。

  姬道涵到宝国寺中已有数日,远离圣京政事,心下轻松,竟似病体也大有好转。此时眼望窗外轻芒般的细雨,见宝国寺重重殿阁、屋宇,俱被迷蒙的烟雨笼罩着,若隐若现。一时感怀,口中便轻叹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在一旁侍候的萧贵妃闻听,轻笑道:“南朝那些去国昏主怎能跟圣上相比。圣上英明神武,即使这春雨也是‘佛前香露细细洒,花木亭台俱沾恩’”。

  姬道涵闻声笑道:“好个‘佛前香露细细洒,花木亭台俱沾恩’,爱妃果然才思敏捷。”

  “臣妾再才思敏捷也不如圣上之万一”萧贵妃见姬道涵心情大好,便娇笑道:“圣上答应臣妾,要陪臣妾去后山观看洞窟中的佛像,不知圣上何时履约?”

  姬道涵点了点头道:“这后山佛窟是我东华皇室历代修建,千百尊佛陀、菩萨、罗汉、飞天无一相同,形象精致、美仑美奂,当真值得一看。”低头看着萧贵妃似有期待的眼神,兴致大起,便笑道:“朕与爱妃此时雨中同游可好?”

  萧贵妃却道:“圣上龙体刚刚安好,雨中出游恐有损圣上筋骨,不如改日再游。”

  “自在飞花轻如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姬道涵不以为意,轻笑道:“这烟雨中才好彻悟佛性,也好让这尘关牢锁的心性明珠通透一二。”

  萧贵妃闻听姬道涵之言便笑道:“若圣上的心性明珠久被尘关牢锁,这一番前去便尘破光生,我等愚俗凡夫便是顽石本质自投蛛网泥潭,即使日日参拜,也仍是混沌一团。若此还是不去了,免得伤心。”

  姬道涵见萧贵妃如此娇媚善言,便大笑道:“爱妃这般聪慧,怎会是顽石本质。”说罢长叹一声道:“朕虽**妃膑众多,但尽知朕心意者唯蝶舞一人。”

  说罢低头凝视萧贵妃,半晌才道:“朕久不进位爱妃为后,爱妃可怨恨朕?”

  萧贵妃闻听此言,心头猛地似被击了一拳,面上却若无其事般笑道:“臣妾身体发肤虽受之于父母,却是为侍奉圣上而生;萧氏一族荣宠也皆受之于圣上。臣妾虽是**女流之辈,也知后位一事,事关重大,怎么肯忍心让圣上为难。”说罢眼光凝视姬道涵,深情地道:“后位于我只是名分而已,蝶舞有圣上恩宠便心愿足矣,又怎会怨恨圣上。”

  姬道涵轻轻地将萧贵妃搂在怀中,叹道:“爱妃有多久没自称蝶舞了?以后不要再自称臣妾了,还向以前那样自称蝶舞可好?”

  萧贵妃眼中珠泪点点,无语凝咽,却不知是因情而动亦或是因恨而生。

  正两情缱绻间,门外忽有内侍禀报道:“夷洲军前靖亲王奏折到。”

  姬道涵怒道:“奏折何时不能传递,非要此时奏报。”

  那内侍闻听见姬道涵发怒,忙跪倒在倒,颤声回道:“奴才该死,只是这道奏折十分紧急。夷洲军前报至宫里,三公九卿不敢自专,便交与恒亲王爷,桓亲王爷也不知如何处置,便急命人转送上山,立请圣上旨意,奴才不敢不传。”

  萧贵妃虽然也恨这内侍此时传递奏折,闻听是姬承彻派专人转送过来,知道必是大事,因此娇笑道:“圣上,靖亲王有奏折来,必是军情大事,圣上还是以国事为重,臣妾告退。”忽想到方才姬道涵所言,便又转口笑道:“蝶舞告退。”

  姬道涵见此情景,心中怒火渐消,微笑道:“爱妃不必告退,将奏折念来朕听。”

  萧贵妃也不推辞,从内侍手接过奏折,念道:“臣姬承昊率军中诸将士恭领圣上恩旨,叩谢圣恩。臣等以尺寸之小功却蒙圣上万世之重赏,军中将士俱感激圣恩,为国效命之情踊跃盛昔。

  然军中定远将军李熊飞贪杯醉酒,贻误军机,致使燕丹王子澹台羽辰率残部脱逃回国。又素习自忖与先父王为结拜之交,且依仗往日功劳,不服军前法令,臣已于十数日前按先父王管束家臣之法令,革去其将军职位,贬为士卒,遣返洛川为先靖王守护陵寝。

  此间情节未能详报与圣上得知,臣下惶恐,还请圣上裁撤其定远侯爵位,如此有功者赏有过者罚,方彰显圣上之明德,并振军法之威严。臣姬承昊叩首遥祝吾皇万安”

  姬承昊听罢,登时怒道:“这靖亲王分明是将李熊飞放回洛川,暗养势力。还敢言是按先靖王管束家臣之法令行事,分明是提醒朕,靖军是他靖亲王所有,军是诸将皆是他靖亲王家臣,他是何居心,敢威胁于朕。”

  “圣上自怒,保重龙体才是”萧贵妃读罢奏折,也惊诧于姬承昊之大胆。

  见姬道涵大怒,萧贵妃心中思量片刻,便忙劝道:“此事尚不知是真是假,若靖亲王所言为虚,圣上正好治他欺君之罪,那里便是有先皇的丹书铁券也救不了他的性命。若果然为真,圣上再下旨封赏李熊飞,那李熊飞岂不是一心感念圣上的恩德,与那靖亲王也就貌合神离了。这李熊飞在靖军中有极有威势,若他效忠圣上,圣上去了强敌,得一股肱,岂不是二全其美。”

  姬道涵点头道:“爱妃所言极是,竟比朝中臣子说的还透彻些。只是这李熊飞虽是东华将军,却份属靖王家臣。若果然是靖亲王罢黜其官位,朕也不好再行封赏。”

  “家法再大也大不过国法”萧贵妃眉毛微挑,似无心地道:“难道圣上封赏靖亲王府的家臣也不行?”

  “哎!”姬道涵长叹一声道:“先皇丹书铁券竟将朕置于这般尴尬之境地。若父皇知此事不知是何感想。”

  萧贵妃闻听此言,眼波一转,接口道:“此时若先皇有知,必定痛恨这些不臣之人巧用恩宠。只是先皇当年只顾疼惜幼子,却忘了战国之时共叔段之隐患。先靖王忠顺报国,一心辅佐圣上;这靖亲王倒大不肖其父,此时看虽未有不臣之心,难保日后不生骄纵之意。圣上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姬道涵眉头微皱,似有不悦地道:“爱妃不必多言,朕自有道理。”说罢却又似询问萧贵妃般自语道:“此事,则应如何是好?”

  萧贵妃闻听,便知姬道涵只是恼怒先皇赐先靖王丹书铁券,并非真的恼怒自已,便微笑道:“依臣妾看,这倒是一件好事。那李熊飞在靖亲王手下,竟似永无出头之日。若圣上不便出面,便可命臣妾兄长出面,暗中拉拢于他。如此靖亲王的一举一动,便俱在圣上掌握之中,即使他有何异心,也逃不出圣上的法眼。”

  “爱妃这言,也正何朕意”姬道涵说罢,便转脸向那内侍道:“速传朕口谕于夷洲军前,命那传旨的散中大夫,速将其军前传旨之经过详情回奏。”

  内侍领命退下,姬道涵仍眉头不展,萧贵妃自语般轻叹道:“可恨萧忠顺,愚钝无能,若他有一二分本领,为国进忠,一举将平定燕丹叛乱,圣上何至于忧愁至此。”

  姬道涵似未听闻萧贵妃之自言自语,眼望窗外如梦似幻的雨丝,口中极轻地喃喃道:“朕已经对不起兄弟手足,只要他的儿子莫太过分,朕也不会十分逼迫于他。”

  萧贵妃闻听,只略看了看姬道涵,也不劝慰,极快地低下头,眼中却似有一抹恨意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