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父女怎么会不听懂木头语言中的试探之意,相视一眼,都只是含笑而不接话。
木头一眼就瞧出那眉眼官司,便就把老娘让他求求东家让哥哥们再回去的话压下,转而道:“东家,大娘子,二娘子,你们这次来,是?”
春花没接话,反而问道:“木头,这么大热天,铺子里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出门去做什么了,是送货了吗?铺子既然开了门,就得做生意,我们来这许久,里面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木头欲言又止。
春花道:“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
“论理我不该说郑家的是非,毕竟吃住在郑家,有时候还能得到些赏钱。郑家不是不太懂我们这一行的门道么,东家就派了我来指点,可是,自从我来之后,郑家人不说不学着怎么安装怎么维修,平时连买卖都快交了我一人负责……不过,郑老板这么信任我,我倒是能学很多东西,以前我哪懂什么买卖讲价的,都是在这里学会的。”
对着一个老板说另一个老板的坏话,那是蠢人的做法。木头深谙其中之理,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郑家占便宜,将木头当免费的劳力使,春花并不是没有预见到,吃亏是福,她倒不是太在意这个。
“玉不琢不成器。你在郑家呆了一年多时间,我们家给你发工钱,相当于拿学费出来给你学怎么做生意,那你觉得,你学会了没有?如果我给个铺子你经营,你有多大把握能成功?”
木头呆了一呆,抬起头。胸有成竹地道:“如果铺子位置好,大娘子,我有十成把握把生意做开!比在郑家做得更好!不说让我经营铺子,就是让我随便当个伙计都使得!大娘子,这一年多来,我领着刘家的工钱,做着郑家的事。心里一直不安。再加上我哥哥们集体出走,我真是觉得非常对不起刘家。若东家哪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只要给我口饭吃就行!”
春花点点头,道:“你在县城里生活了一年多,又经常走家串户,你应该很熟悉这里了。是不是?我想在城东再开一家铺子,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城东的人流量其实比城西更大,富户也更多,要是在城东开铺子,我觉得最好开在富人区。不要再像郑家一样。开在离瓦市不远的地方。东家不是要新开发高档家具么,正好对准富人群。当然,要想在好地段开铺子。租金是少不了的。再有重新装修,把铺子内装得漂漂亮亮的。那不好看的家具摆上都能生生提高三分档次。再加上娘子精心制的图样。不愁没有大客户,好生意。”
春花心里有些满意,不动声色地道:“那你心里有没有合适的铺面?”
“有。城东老庙附近,人流量大,富人娘子爱去上香,又挨着大街。租金相对正街要少一些,但客源却相差无几。关键是铺面够阔,才摆得下东西。”
春花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出了郑家铺子,父女仨租了人力车,直接就去老庙附近踩点。一个下午下来,几乎没把城东逛遍,回到客栈,三个人都累得像条死狗似的。
春月倒在椅上,拿把绣扇扇风,嚷嚷道:“早知道就和娘一起去逛街买东西去!银子真是一点都不好挣呐。”
春花拿着块帕子擦汗,笑道:“哟,是谁说想和姐姐学怎么挣银子的,才一下午就坚持不住了?”
“坚持倒没问题,就是太热了。姐,逛了一个下午,你们做好决定没有啊?”
“可能老庙附近的确最好。我看得多留几日,将店铺的事情处理好了,才回家。”
“那敢情好,正经的,我还没好好逛过县城呢。”
“爹,等下我们去钟县令府上投个名贴去。要开铺子,不把地头蛇哄好,我看赚的银子光交保护费就够了。”
刘三皱着眉道:“人生地不熟,做生意就是这么艰难。不过哪里都有狗!就是在镇上,凭我们家的名声还有和莫家交好,有时候都难免遇到麻烦。若是清清白白人家,黑白道都不沾一点,真是绝难把生意做顺。”
“爹,要你这样说,天下间除了当官的有钱的,竟没人敢做生意了。别说做生意,就是种田养鸡因噎废食,总不能为那些麻烦,就不赚钱去。要是个个都这样想,天下间就没有做生意的人了,那些盐呐铁呐吃的穿的用的,看大家哪里买去,有钱都找不到地方用去。莫说其他,就算那最最普通的绣花针,难道自己能造得出,还不是靠了生意人。虽然人家赚了钱,但其实方便的还不是自己呀。”
“女儿呐,说实在的,若是家里有钱,我宁愿当个土财主,都不想做个生意人。风险太大,只要一想到赔本我心肝都能蹦跶出来。”
春花笑道:“土财主难道没有风险?吃喝由老天,万一风不调雨不顺,一年就白干了。不过,仕农工商,当不了官,至少做得了农人,等我们做商人赚足了钱,多多买了地,还是能满足爹爹的心愿的。”
“那我等着那一天!不然我一个大男人天天陪着你们小闺女,保护你们不受欺负,难道就好容易么。爹就盼着当土财主的那一天。唉,你们要快点长大才好,成了亲有了保护人,爹爹就不用这么辛苦这么累了。”
春月咯咯笑道:“爹,干嘛非得有保护人?我自己一个能把两个男孩打爬下,我自己就保护自己!才不要成亲,受婆家的欺负!不过,成亲也没啥,进门就先把相公治住,拳打脚踢整他一个大马趴。先震慑住相公,再分家单过,自由自在,想干啥干啥,谁也拿不着气给我受!”
刘三不禁失笑,然后虎着脸道:“像不像个女孩样!谁教你这些的!回头叫你娘打你!不许胡说!嗯,不许在外头胡说!”
春月一番女汉子的宣言逗得春花笑了起来。
“好妹妹,十年后,你再敢这样说,我就服你!”
父女仨正说得热闹,春花娘和陈夫子一行说一行笑走进来。
“金银楼就是金银楼,名字就取得合适!全是亮灿灿的金子银子呀,就算不买,我只看个光儿,都能让人晕迷三天。哈哈,其实逛了一下午,我根本就没看到什么样式不样式,眼睛里面尽闪着金光银光了,哪里还有空管其他。土老帽就是土老帽,夫子你可别笑话我没见过世面呀。”
陈夫子含笑不语。
春花娘走进来,盯着父女仨儿,道:“别以为我没听到,刚才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啊?”
春花笑着站起来,“可不敢说坏话,爹正夸娘把我们教得好呢。娘,你买了什么战利品呀?呀,娘,今天可真是大手笔呀。”
春花看到二壮抱着几个新布裹子,不禁,“娘,你买这么多布,是要给全家人都作几身新衣呀?”
春雪得意洋洋地炫耀着她的新头花,“大姐,二姐,娘给我买的头花,好不好看!谁叫你们不去,娘说不给你们买。”
福寿两兄弟挥舞着小刀小剑,高兴地笑道:“姐,姐,我们有武器,大杀四方!”
春月上前高兴地翻着花布,“娘,好鲜亮的花色,这个流云福字纹布做新裙子肯定好看。啊呀,我的亲娘喂,为什么买这么几大捆绣线呀!我要绣到何年月才能把线绣完呀!娘,我一定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
春花娘笑道:“美得你!这些丝线是你们姐妹仨儿的。这么好的线,给你一个人糟蹋,我可舍不得。花儿,月儿,我给你们买了些银器,还有些绢花,都是时新的样式。哎呀,那些粉儿面儿绢儿绣儿,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啧啧啧,你们小姐俩没去真是可惜。也多亏你们两个小财迷没跟着我一起去,要不然,娘的荷包又该大出血了。对了,下午你们是怎么过的?”
刘三道:“怎么过的,热着过的。可没你们娘儿们好过,待在铺子里躲荫。我们一个下午都在找铺子呢,热得受不了。”
“你自己不想同我们一起逛街呀,怪得着谁?”春花娘没好气地道,转而又笑,“平常家总说我逛街,买不起就是看,也要光白白地走上一天,累得你陪着我走,脚都走酸了。这回陪你女儿逛街,看你埋怨谁去!那走了一个下午,你们看好铺子没有?”
“那会那么快啊,开铺子投钱的事,不得慢慢寻摸呐。”
春花娘的笑意就放缓,道:“那是要几天才看得好?”
“至少也得个三五天啊。这还只是看铺子。过后还要租铺子,搞装修,摆场子,开张,不知要一个月两个月才完事呢。”
春花娘心里有些不快,“那我们一家人就不用回乡下,直接住县里就成了。”
春花道:“娘,不用耽搁你们。我想好了,到时叫大牛哥哥一起过来,再加上一个木头,我们几个人就能把事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