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白雪

　　母女俩推心置腹的谈心以后，蔚八一的心思重了许多，小小年纪能承受的东西是有限的。

　　…….

　　卫生队是蔚八一和蔚十一去的最多的地方，爸爸经常出差，妈妈每周值班的时候会带她们在那里过夜。

　　门诊室和住院部之间的空地铺了水泥，春夏天经常会有草药晾晒着。那是蔺医生带着卫生员们自发到附近去采集的，用在中队里预防肝炎、流感等流行病，也辅助治疗一些疑难病症……

　　蔺医生喜欢看些中药书，蔚八一没事的时候也偷看，尤其喜欢看书里面光着身子的中医人体穴位图，也能认一些有图案的草药……

　　看到席子上晾晒的各色草药，蔚八一兴奋得像打了鸡血！

　　“妈妈，这是什么呀？”八一举起一支问。

　　“甘草。”蔺医生回答

　　“妈妈，这是什么呀？”八一举起另一支，“车前草。”

　　“这是什么呀？”八一又举起一根……几张席子就要问个遍。

　　终于蔺医生不耐烦地说：“滚回去，做作业去！”

　　贺团长的老婆、刘阿姨抱着条雪白的小狗，慌慌张张跑过来：“蔺医生，蔺医生，你快帮我看看，我家白雪后腿怎么不会动了？！”

　　蔺医生不是兽医，但是个热心人。部队卫生队，内科、外科、五官科没有分得那么清楚，谁家的小鸡、小鸭不行了，也会来找她。

　　“这么漂亮的小洋狗，以前没见过真的呢？”只见蔺医生一边赞叹一边用手轻轻拉了拉小狗蜷缩抽紧的后腿，便取出一根针，狠狠地扎在小狗的后腿上……

　　刘阿姨惊叫：“你可别伤了我家白雪！”－－－－显然，这条小狗名叫：白雪。

　　蔺医生从狗腿的针孔里挤出几滴鲜血。

　　团长老婆刘阿姨把白雪放到地上，白雪一路小跑向病号灶奔去。

　　蔚八一和蔚十一自然也从来没见过这种狗，事实上这可能是江山县唯一的一只雪白的京巴狗！

　　姐妹俩兴奋地跟着白雪往后院跑去……

　　卫生队的牙科医生姓周，也是蔚八一家的邻居，是赵海英和赵海兵的妈妈－－－－周阿姨走过来：“八一，十一，你们做什么呀？”

　　“跟小狗玩呀！”不知道为什么，蔚八一第一眼看见就非常喜欢白雪，她蹲下身子招呼：“过来，白雪，我抱抱。”

　　刘阿姨过来：“八一你可千万不要惹它，它很凶的，当心她咬你。”

　　“白雪”竟温顺地走到八一跟前，舔了舔八一的小手。八一轻轻抱起白雪，搂在怀里轻轻撸着毛。

　　妹妹蔚十一也凑上前去，伸手摸摸白雪。白雪竟然恶狠狠地冲这蔚十一“汪汪！”了两声，吓得蔚十一缩回了小手。

　　刘阿姨：“啧啧！你看奇怪吧？我这只狗平时不让别人抱的，见到穿的寒酸点的，还会乱叫呢！这么就和八一亲热？”

　　蔚八一得意地用脸去贴白雪柔软的白毛，亲热得逗弄着……周医生不无讨好地说：“你家的这只狗真是稀罕得很呢！恐怕连整个东海舰队都也没几只的！”

　　刘阿姨当然很自豪：“可不是！从北京带来的。这原来是过去贵太太们最喜欢的狗，叫卷毛哈巴狗。”

　　蔚八一接口说：“是清朝的慈禧太后最喜欢的狗，叫巴儿狗，我以前见过的！”

　　“哎呦呦，八一可不得了哎，她什么都懂唉！连什么、什么太后都知道。这狗你见过？你以前在哪里见过的呀？”刘阿姨惊讶不已。

　　蔚八一隐约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京巴狗，那只同样雪白、同样名叫白雪的狗！她知道自己嘴巴没有把门的，再忍不住多说就要闯祸了，于是捂住自己的嘴，傻笑着不再出声了。

　　病号灶的炊事兵走过来，无声地将一块喷香的烧熟的大肉扔在地上。“白雪”立即从蔚八一怀里挣脱，一步一颠地跑向肉块，津津有味地吃起了起来……

　　刘阿姨：“小李呀，不要给她带骨头的肉啊，她的牙齿可比不得那些土狗。”

　　炊事兵小李忙笑着点头：“刘阿姨放心，哪能啊？给白雪都是挑最好的肉的。哪些土狗能啃上光骨头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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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人和人是不一样，畜牲和畜牲也是不同的，除了品种的差异外，由于主人不同，狗也就有了不同的社会分工。整个部队大院的狗分成四类：

　　最低等的是家属们养的土狗，一共也只有7－8只，名字大多是大黄、小灰、小黑之类。饭点时，摇着尾巴、昂着脖子在主人饭桌下面转悠，等剩菜剩骨头。平时在营房里闲逛，捡食残渣、清理随地大小便孩子拉的屎，孩子上学和放学的时候，远远地接送小主人，晚上守在自家的门口，看家护院，偶尔也追追鸡、吓吓猫，可以和其它土狗随意恋爱、随意放纵自己的情感和肉体……

　　其次低等的狗是每个中队炊事班养的看门狗，看管各中队的厨房、仓库，虽然不愁吃的，每顿有骨头啃，但是得看家护院，闲时也得管管闲事，抓抓仓库里的耗子。他们是炊事班长的好朋友，极个别的居然能和寂寞的炊事班长睡一个被窝。这些狗空多数时候在伙房、库房门前晒太阳、睡觉，其实耳朵支起着，一有动静就警觉地站起来。春暖花开的季节，偷偷溜进家属区，寻找心仪的母狗，传播自己强壮的基因。

　　警卫排的狼狗们是高等狗。有专门的饲养员，专门调配的狗食。但是绝对没有自由!平时要接受严格的训练，闲时被结实的铁链条绳索拴着，一有闲杂人等路过警卫排，被栓住的狼狗们就像见了仇人似的一起狂吠起来，拽直了绳索、向前一蹿一蹿，企图扑向路人！一旦有任务，他们会被驯狗员牵着、奔赴一线。这些笨狗，就会对自己人凶，从来没有抓住过进来偷鸡的贼，也没有追上过偷吃猪的豹子、狼。为了保证纯正血统，他们的爱情和婚姻受到了强大的人类的强大的干涉，一切与性有关的行为，均在人类的监控、注视和操控之下进行。

　　整个营房里，最高档的狗只有一只－－－－－团长家的白雪－－－－狗中的贵族！

　　她可以随时来病号灶吃肉－－－好肉！可以对任何人乱叫，而不会被踢、不会被扔石子，咬了人也不会挨打，所有人见到她和她的主人，都会夸她漂亮。但是她没有爱情，营房大院里的任何公狗－－－－无论是何身份－－－－－都不可以接近和玷污她……

　　蔚八一和蔚十一蹲在病号灶门口咽着口水、津津有味地看着白雪津津有味地吃肉，

　　蔺医生过来，拉起两个女儿：“走，回去了！”。

　　妹妹蔚十一忍不住问妈妈：“为什么白雪那么聪明，看见穿破衣服的人就会很凶地叫呢？”

　　蔺医生说：“那不是聪明，那是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

　　蔚八一犹豫了一下，俯在蔺医生耳边凝重地说：“妈妈，有件事，我不跟别人说，只悄悄告诉你－－－－－－其实我早就认识白雪的，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上辈子吧，白雪不是狗，是人，她是爸爸的老婆，干了很多坏事，还害爸爸的女儿，所以这辈子就变成狗畜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