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灵凤被强逼进宫后,陈子薰在迷魂针的药效失去后醒来。恍恍惚惚中,他没有说一句话。之后,他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让自己忙起来。每天巡逻,早出晚归。见贼捉贼,见强盗打强盗。查案子的时候,几乎不吃不喝,非要把坏人的证据揪出来不可,仿佛那些人都是跟他有着深仇大恨的人。
他几乎什么都干。如果京兆府实在没事干的时候,他竟然连扫地,抬水那些杂乱事情也干了。就连休息的时候,也留在京兆府帮忙。
每到晚上散值时,他就跑到酒楼喝酒。每每都是喝的酩酊大醉,醉生梦死般睡去。每次都是酒楼打烊后,被酒楼小伙通知张辛渐等人抬回去。久了之后,他们已经习惯了,时间一到,便跑到酒楼接他回京兆府。可第二天醒来,他不顾头疼,依然继续拼命干活。
大家劝他很多次,但他都左耳进右耳出。
看着儿子这样,陈天南不知叹过多少次气,陈夫人不知为他流了多少次泪。
这一天。张辛渐背着醉醺醺的陈子薰回到京兆府,把他扔在椅子上。怒气冲冲地往厨房提起一桶水,往陈子薰走去。大家不解,急忙跟过去。
“你给我好好醒醒!!!!!”张辛渐双眼冒火,举起水桶,把水狠狠一泼,泼在了陈子薰脸上。
陈子薰“啊”的一声,被吓醒。冰冷的水,就像他冰冷的心一样……他缓缓睁开眼,看见了一脸怒气的张辛渐,还有满脸担心的其他人。然后,他再次闭上眼睛,不想理会。
“陈子薰!!!!!”张辛渐大怒,拎起他的衣襟,怒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你非疲惫至死不可!你可知道,你这样!我们看的有多心痛!!曾经的你哪里去了!你这混蛋!!害本少爷每天为你操心!!你快给我醒醒!!!”张辛渐举起拳头,一副想要揍他的样子,众人极力阻止。
张辛渐将他狠狠甩开,展毅赶紧上前接住他。
“我再也不管他了!让他醉死在酒楼上算了!”张辛渐火气十分重,大步走出京兆府大厅,往大街走去,李浩张云赶紧跟上。他们知道,这次轮到张护卫喝酒了……他们得在他大醉前,夹着他回京兆府,免得又跟哪个公子哥打起来。
次日清晨。陈子薰今天睡得很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却发现李默心坐在他床沿,用红肿的双眼凝视他。
他吓了一跳,急忙起身,问道:“李……姑娘,不……默心,你怎么在这里,你……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她的眼睛再次红润,本是红肿的双眼,这次更肿了。
“默心,怎么了?”
她凝视着他,他清瘦了许多,憔悴的脸,令她心中疼痛。她心疼地抚摸他的脸,说道:“你瘦了……”
他转过脸,不想让她看着这样的自己。
“忘了她吧……求求你……好吗?”她哭泣。
他回头,眼中有种高深莫测的悲伤:“我如何能忘?她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
晶莹的泪珠不断地从她眼眸溢出:“为什么……为什么……我难道就比不上她吗?再这样下去……我……我会崩溃的!!!”
“对不起,默心,请你不要为这样的我忧伤……这,不值得。”
她全身颤抖,心痛的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死去。
“回去吧……我要去公干了。”他起身,强忍着内心最柔软的部位,让自己不去安慰悲伤的她。
他整理好衣服,穿好鞋子,配上火炎剑,直直往门口走去,仿佛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哭泣声也直接被他隔绝掉。
李默心握紧,起身,大声喊道:“陈子薰!!你狠心让我伤心难过也就罢了!但是!你也狠心让大人他们难过吗!!!!”
他威怔。她转身,看着他,目光如炬。然后拉着他的手,冲出房门。
京兆府大厅。
郭淮天一脸忧愁,无意的看着地面,连连叹气。刘天赞端着一杯茶走出,递给他,说:“大人,喝点水吧。”
他接过,看着刘天赞:“刘先生,看你憔悴的样子,肯定又一晚没睡了?还在为灵凤和陈护卫担心吗?”
“大人,您又何尝不是?”
“哎,灵凤此次进宫,令陈护卫非常痛苦,每次老夫看到他疲惫或者醉醺醺地回来,都感到无比痛心啊……”郭淮天练练叹气,刘天赞没说话,也只能跟着叹气。
李默心和陈子薰躲在外面看着这一切。
陈子薰这才恍然醒悟,这么久以来,自己的行为,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关心自己的人。他们担心到自几乎无法安稳入睡的程度。
他内心的愧疚感卓然上升,二话不说跑进大厅,跪在他们面前。
“陈护卫!!”两人大惊。
“大人……刘先生……属下无能,让两位担心了。”
“陈护卫快快起来……”两人急忙扶起他。
“大人,刘先生……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也不会让大家担心了。”
看着一脸憔悴的陈子薰,郭淮天说道:“好……好……这样就好……陈护卫这几天,你回家好好休息吧,多陪陪陈大人和陈夫人,他们可是比任何一个人还担心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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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门口。
陈子薰欲言又止,李默心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不用管我,你回去吧,陈大人和陈夫人在家等着你很久了。”
“啊?”陈子薰一脸惊讶:“你知道我父亲是……”自己是中书令的儿子,这件事只有大人,刘先生,灵凤,还有同为门下令儿子的张辛渐知道啊,怎么……
“那几天,你父母来京兆府看你,展毅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朝廷大臣。现在京兆府都知道你和张辛渐是朝中大臣的儿子。”
“原来如此……对了……默心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她背对他,强忍着想要流出的泪水。
“谢谢你骂醒我,不然,我可能要一直沉醉在失去她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他低声说完,内心的痛似乎又要蔓延。
“快走吧……”李默心催促,然后快速奔跑,离开了他。他是不会忘记她的……
“谢谢你……默心……”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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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
徐盛管家看见少爷回来,喜出望外,大声喊道:“老爷,夫人,快来看啊,少爷回来了……”
陈天南和陈夫人急忙出来,看到了一脸憔悴的儿子。陈子薰心一紧,发现父母头发白了许多,脸上清瘦了。他“扑通”跪下,哭道:“孩儿不孝,让爹娘担忧了……”
两人急忙扶起他,心中的石头仿佛放了下来,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怎么比上次更瘦了……”然后对徐盛说:“徐盛,快,快去准备好吃的给少爷。”
陈子薰拥抱他的父母,发誓,不会再让父母还有大家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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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辛渐公干完,准备回京兆府。可后来他发现这个时间,陈子薰一定又在悦来酒楼喝的醉烂,不如去看看他吧。刚起步,他就马上停止。咒骂道:“我说过不管他的!让他醉死好了!混蛋!对,现在就回京兆府!”然后,他大步大步的往前走。
悦来客栈。
陈子薰点了一桌好菜,叫了几壶好酒,坐在悦来酒楼里,时不时看着门口,似乎在等待。
张辛渐鬼鬼祟祟地在门外偷瞄,他想:自己真是太没骨气了,刚刚还说回京兆府,竟然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
他发现了陈子薰,但是今天的他,看起来和以前不同。不对,是看起来和灵凤走时不同,胡渣不见了,衣衫整理了,连眼神都没有之前的那种迷茫恍惚了。今天的他,似乎精神百倍,神清气爽,这个好像才是以前的他。
他发现身后有人在推他,不耐烦地瞪眼回头,发现了李浩和张云。
李浩笑道:“张护卫,你不是说不理陈护卫吗?怎么还是走到这里来了?”
“我……谁说我来看他的,我来喝酒的!”张辛渐涨红着脸。
张云好笑的看着他,说:“那快请我们去喝酒吧,我们两个刚公干回来,有些口渴呢~~”
“你们两个……混蛋!取笑我是不!”
“陈护卫!”
三人抬头看。
不知何时,展毅出现在悦来客栈门口,看见陈子薰今天的精神和以前大不相同,有些惊喜,急忙唤他。
“展毅,你来了,快进来。”陈子薰微笑,然后对着门角边三个人又笑道:“你们三个也进来吧,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了!”张辛渐惊。
李浩张云大笑,拖着他进了悦来客栈。
陈子薰见大家都已坐下,便起身,拱手道:“这么多天,辛苦大家了,子薰在这里跟大家道谢,也跟大家道歉,让大家担忧了。”
除了张辛渐,众人也起身,拱手说道:“你客气了,陈护卫!”
陈子薰笑着,众人也笑,一起看着满脸不高兴的张辛渐。
陈子薰问道:“辛渐,你怎么了?”
“别理我!”他没好气地说。
“陈护卫,张护卫可是担心你担心的不得了呢,昨天还说不管你,今天却没骨气地出现在这里。”李浩贼笑。
“李浩,你欠揍是不是!!!”
李浩急忙闭嘴,然后跟着张云继续偷笑。
“辛渐,对不起……”
张辛渐本来还打算,不管陈子薰跟他说什么,他都要不理他的。可是,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对不起”让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但还是假作生气地说:“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让你担心了……”陈子薰愧疚地看着他。
“你……你不要露出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你这个混蛋,让本少爷担心那么久!我警告你!如果你还是没日没夜的公干,整晚喝的醉烂如泥的话,我决不饶你!”
“是!”陈子薰拱手,笑着应道。他就知道这个小子的臭脾气。
“来!别说这些了!美酒摆在眼前,咱们还不快干杯!”
“对!来!干杯!”
由此至终,大家都未提到蓝灵凤。即使众人心里也为蓝灵凤的离去感到难过,但为了顾及身边的人,大家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放声高歌一曲,把酒连喝千杯。男儿立身行事,重在一个“情”字。高歌一曲,气概万千;千杯下肚,豪情万丈,何必在乎得与失。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只记得当初,依稀的黄昏,依稀的江水,依稀的人儿,那楚楚可怜,泪眼婆娑的动人面容。
对她的思念,就像针扎入骨髓。
深宫的伊人啊,你可知道自你走后,多情公子心中种下的花儿已经凋零。
相思无尽处……
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无意间最后的一吻,竟是:
为伊消得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