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风波,慢慢平静下来,阮沅原以为事情这就算完了,却没想到,姜啸之的意外受伤,竟牵扯出更多的人来。
那天阮沅上的中班,接班之前,她像往常一样去吉祥菜馆找宗恪,顺便打算蹭一顿中饭。
到了馆子,正是饭点,人很多。阮沅找张空桌坐下,冲着石头招招手。
石头瞧见她,赶紧奔过去:“沅姐!”
“干嘛站着发愣?”阮沅笑道,“傻了?”
“不是的……沅姐,你瞧!”
顺着石头的目光看过去,阮沅一愣。
原来饭馆里,还有一个“跑堂”。
是个一身开襟黑毛衣的年轻男人,身材修长,肤色白皙,手上端着四个盘子,每个盘子都满满装着菜,连汤带水的,竟然都被他稳稳端在手里!
阮沅吓了一跳!
“哪儿来的啊这是……”
“我、我也不知道。”石头磕磕巴巴地说,“他说是来找师父的,结果就、就开始端盘子了!”
阮沅一怔,这人是来找宗恪的?
等她再把目光集中在那男人的脸上,阮沅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太漂亮了!
那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年龄和井遥差不多大,却有着一张绝美的脸。
按理说,生得好看的男人,阮沅见得多了,从秦子涧到元晟到宗恪到泉子阿茶再到井遥……这几个都是超出普通水平的英俊,但是眼前这男人,和这几个,又有不同。
比起面前这黑毛衣男人,秦子涧和阿茶的那种美,显得僵硬冰冷。状如雕塑,不够生动;元晟呢,那种美又太柔软。含着哀愁,光华因此也黯淡了;泉子呢,美得太过阴柔。性情又冷,远不如此人阳刚健康;井遥呢。生动是够生动,光彩也足够,气质也很阳刚,但是和眼前这人比起来,就显得轻浮张扬,美得不够含蕴。
至于宗恪,因为是自家男人。阮沅虽然不好在别人面前夸耀,但心里却一直把他推在第一的位置上。但是看见面前这黑毛衣男人,阮沅也不得不承认,比起他来,宗恪虽然俊美,言谈举止却隐隐带着杀伐气,叫人想往后退,大概是皇帝后遗症……真要选秀评分,他不如此人笑容温煦,亲和力强。总分就拉下来了。
而且,同样是漂亮的男人,这一个和那些又不同,那些人的美。都处在可理解范围内,看见了,心里暗自赞叹一声“漂亮”,也就够了。
可是这一个,光是这样说一声,却远远不够,阮沅甚至觉得此人不像是这个空间的,倒更像从日本漫画里走出来的,因为他的五官比例,都太过于合乎美的标准,反而显得不真实了。
而且阮沅很快也发现了,就因为店里多了这么个“跑堂”,那些来就餐的打工妹们,目光全都凝在这人脸上,平日里,她们明明都是群雌粥粥的,今天竟然鸦雀无声!
这些打工妹们是这家小餐厅的常客,之前石头就和阮沅说过,她们都是来看他师父的,“因为师父太帅了”,石头笑呵呵地说,“她们都说,这儿大厨长得帅,所以总跑来吃饭。”
阮沅没想到宗恪的脸还有这种广告作用,她只觉得好笑,并没有不悦,但是今天看见这群傻丫头们,眼睛全都盯着那个跑堂,阮沅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了。
再看看那个“跑堂”,还真不得了,每次都能端四五个盘子,而且一点汤水都不往外洒,动作又稳又快,步伐迅速得像一阵风,这么多人的餐馆里,他竟像条悠滑的鱼,灵活穿梭于拥挤的餐桌旁,动作流畅,一点滞涩之处都没有。
看着看着,阮沅就觉得不对劲了:这跑堂……身上有功夫。
换做旁人,恐怕看不出来,只觉得跑堂的手脚麻利、动作快,可是阮沅和一个有深厚内功的男人相处长达两年,又亲眼看过宗恪与他人交手,所以她比普通人更清楚,身上有功夫意味着什么。面前这跑堂,虽然没有施展出功夫来,但从细微的举止上,阮沅也能判断出来,他不是普通人!
阮沅想了想,干脆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哎!点单!”
那黑毛衣男人听见,赶紧笑容满面走过来:“客官,想吃点什么?”
阮沅差点笑出声,一听这称呼,她就知道此人必定是从延朝那边过来的。
“好歹先给上杯茶吧?”她故意不悦,“等了半天了都……”
那人一听,赶紧拿过茶杯:“抱歉抱歉,店里太忙……”
他手里的一次性纸杯还没放下来,阮沅突然伸手,要去抓他的手腕!
这一招,是宗恪教她的,是小擒拿手里的精髓之处,阮沅没学功夫,宗恪只是闹着玩似的,教了她这一招而已,目的其实是为了防止店里的扒手。
要扣在对方手腕上时,阮沅这才发觉有异样,原来这男人的右手臂上,裹着厚厚白布,毛衣外套很松,之前白布被长袖遮住了,阮沅没发觉。
她心说麻烦了,难道人家手臂打着石膏?!
谁知那人一看阮沅出招,几乎下意识的反手相扣,闪电般抓住了阮沅的胳膊!
一股钳子一样的大力袭来,阮沅叫出了声!
那人马上觉察到,阮沅身上没有功夫,他赶紧松开手!
“抱歉!”男人慌忙道,“抓疼你了?!”
阮沅丝丝吸着冷气,挽起袖子一看,雪白小臂上竟出来一个乌黑的环印!
她苦笑道:“你也太快了吧?我不过是试探一下……”
那男人也苦笑:“幸亏在下只用了一成力。”
阮沅心说我靠,一成力就差点掰断我的手臂!
因为她刚才那一叫,宗恪也从厨房出来:“怎么了?”
他看见是阮沅,便拿着铲子走过来:“干嘛呢你们俩?”
阮沅慌忙把袖子放下来,不由讪讪。刚才是她挑衅人家,理屈在她。现在也不好向宗恪告状。
黑毛衣男人脸上有些尴尬:“呃,刚才这位姑娘用小擒拿手来试我……”
宗恪看看阮沅,笑起来:“你用小擒拿手去试他?真是不要命了。”他说完。又对那男人说:“她是我老婆。”
黑毛衣男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阮尚仪,在下多有得罪。”
阮沅看看宗恪,好奇道:“这位是……”
“啊。等会儿再和你介绍他。”宗恪笑了笑,他又扭过脸来。皱起眉头看着那黑衣男人,“别在这儿添乱行不行?”
黑毛衣男人一时错愕:“草民没给陛下添乱啊,草民看那孩子忙不过来,所以在这儿帮忙呢。”
“是啊,你一帮忙,我这小店蓬荜生辉了都,远远望着屋梁烁烁放光。”宗恪没好声气。他拿铲子指了指,“对面,蛋糕店,看见没?去那儿等着吧,我还有半个时辰就弄完了,等会儿过去找你。”
那黑衣男人回头看看蛋糕店,神情有些疑惑:“那儿么?”
“嗯,你只要进去,找个地方坐着就行,有姑娘会上来问你要什么吃的。会拿单子给你看,你爱吃什么就点什么,也有喝的。”宗恪想了想,说。“你不是爱吃糖么?那里面都有的,愿意放多少糖都行。”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提拉米苏很好吃。也够甜。”
黑毛衣男人面露踌躇:“可是……那得要银子吧?草民手里没银子。”
“没钱?不会吧?”宗恪诧异道,“宗恒把你送过来,难道没给你钱么?”
“王爷给了的,但是都被井统领给拿走了。”
宗恪差点吐血!
“你把钱都给他干什么!”
“他,呃,给草民买衣服,剪头发,还有……”黑衣男人想了想,“对了,买隐形眼镜。”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阮沅在旁边听着,愈发好奇:隐形眼镜?难道这位美男子是近视眼么?
“宗恒给你多少钱?”宗恪也好奇问。
黑衣男人比了一下:“王爷给了一张卡片,上面写了招商银行几个字。说叫草民拿着花――统领却说,草民不懂这儿规矩,卡还是给他保管,免得惹出麻烦。”
“你被井遥唬住了,根本没那么麻烦。”宗恪马上说,“他肯定在动歪心思,想弄你那张银行卡的钱呢。”
那男人却温和笑起来:“没关系,井统领既然喜欢那些红纸,草民给他就是。”
“真是天下第一大方人。”宗恪嘟囔着,自己掏出钱包来,塞给他,“拿去花吧,买糖可以,但不要随便给人洒钱!我比你穷!”
“草民谨遵圣命。”黑衣男人接过钱包,微笑道谢,又别过阮沅,这才飘飘然出了餐馆。
等他走了,阮沅再按捺不住好奇心,一把抓住宗恪:“他是谁啊?!”
宗恪笑起来:“想知道啊?你猜。”
“肯定不是宫里的,”阮沅马上说,“宫里人我大多见过,而且他也不是太监。应该……也不是官员,如果是官员,会自称臣。”
宗恪饶有兴趣地瞧着她:“嗯,说的对,继续猜。”
阮沅摸摸下巴:“身上有功夫,那就是江湖人――如果是普通百姓,和你说话的时候也不可能这么不卑不亢。”
“很接近了,继续猜。”
阮沅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才道:“功力深厚,和你说话态度又丝毫不胆怯,大概……是江湖上有来头的人物。不行我猜不出来了,说嘛,他是谁啊?”
宗恪笑笑:“他姓慕,叫慕凤臣。”
阮沅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慕家掌门?!”她叫起来,“刚才那人是慕家的掌门?!”
“行了别叫了,什么掌门掌门的,在这儿让人听见,还以为你看武侠小说看多了呢。”宗恪说着转身往厨房走,“我去炒菜。”
“喂!等一下!”阮沅拼命拉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哎呀我得去炒菜啦……”宗恪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客人们都等着呢。”
“你怎么说话说一半!”阮沅又气又笑,“你这让我下午还怎么上班啊!”
“唉,事情太多,我也没法一下子都和你说。”宗恪说,“先吃饭,晚上回去再告诉你――吃不吃顺风?今天来了新鲜的!”
青椒炒猪耳本来是阮沅喜欢的菜,但是此刻她心思全跑了,吃什么都不在意了。
“好吧好吧。”她嘟囔着松开手,“晚上再听你说。”
整整一个中班,阮沅魂不守舍,结账的时候算错两次。她被宗恪告诉她的爆炸性消息给轰得思维错乱了。
慕家掌门怎么会跑到这边世界来?而且看他那态度,似乎和宗恪交情不错?关键是……慕凤臣怎么会这么漂亮!
一下午时间,阮沅的脑子都在想着那张脸,她现在定下来了,慢慢琢磨,这才发觉慕凤臣的那张脸,看起来和中原人的容貌不太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阮沅不禁想,宗恪简直像个奇怪的中轴,从他这儿,到处都可以辐射出奇怪的家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