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程菱薇就又暂留莳园了,她很好奇白迁忽然改变了态度,肯收留自己了。秦子涧哼哼道,这都是她那串金链的功劳。
傍晚,安顿好程菱薇,秦子涧说他暂时离开一下,回自己的屋子取点东西。
“别到处爬。”秦子涧叮嘱说,“就老实在白迁这院子里呆着,白氏山庄里面有很多机关暗器,危险得很,再说白吉那个变态也回来了……”
程菱薇撇撇嘴,“你总说人家是变态。”
“他不是变态谁是变态?小心别让他瞧见,掌门有疾,万一把你逮去做小妾就麻烦了,一旦被他看上,我就算豁出命去,也没法帮你摆脱他了。”
程菱薇诧异:“做小妾?”
“是啊,他有七个了,哆来咪发唆啦西,这些女人都是他巧取豪夺弄到手的,像你这样的,更必须防火防盗防掌门!你不想再去当第八个吧?”
“……”
等秦子涧走了,程菱薇在屋里呆了一会儿,觉得气闷。那时候天已经暖了,她不肯干坐在屋里,于是就自己扶着墙,慢慢蹭到门口,坐在门墩上,等待秦子涧回来。
傍晚的莳园并不安静,鸟儿们归巢的声音像一曲热闹的背景乐,空气里,植物的芬芳愈发浓重了,微风暖暖吹拂着,程菱薇觉得心里很快乐。虽然还是看不着,但她知道自己快要好了,这段时间因为她眼睛不方便,秦子涧也始终陪在她身边,无论何时,只要她有需要,他就会伸手帮助她。本来眼睛失明、双腿瘫痪是件痛苦的事情,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看不见。秦子涧还不会这么耐心仔细的照顾她。程菱薇觉得,因为这场意外,两个人的关系比刚开始近了很多。至少,她能从秦子涧的话语里,听出更多的情感因素以及音调起伏。之前他说话一直平板得像录音机。而且他现在甚至偶尔会笑呢,所有这些细微改变。都让她暗中高兴。
谁说塞翁失马,不是好事情呢?
正得意万分地哼着小曲,程菱薇突然听见耳畔有个声音:“白迁这儿怎么多了个女人?”
程菱薇没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得差点从门墩上摔下来!
“谁在那儿!”她尖叫,“鬼啊!”
那人显然被她给气乐了:“谁是鬼?”
“你是鬼啊!怎么走路都没响动的!”
那人哈哈笑起来。
听声音,对方是个中年男性,程菱薇定了定神。她拿手用力扶着门:“……你找谁啊?”
“我找白迁。”那人说。
“哦,迁爷他去药房了,现在不在这儿。”程菱薇松了口气,摸着门墩又坐安稳了。
“那你是谁呢?”那人继续问。
“我是他的病人。”程菱薇说,“我来看病的。”
那人好像不满意这回答:“我不是问你来干什么,我问的是你是谁。”
程菱薇皱眉:“你得先说你是谁。把我吓了一跳也不道歉!”
那人笑了笑:“我是这儿的掌门。”
程菱薇张了张嘴:“……啊?”
“干嘛?你有什么不满?”
程菱薇赶紧道:“不不!原来是白掌门,抱歉,我、我看不见……”
那人走进屋里转了转,又问:“你一个人来的?”
“秦子涧带我来的。”程菱薇说。
“哦,你是程卓峰的侄女。”对方说。
他不说她是程卓天的女儿。却说是程卓峰的侄女,这让程菱薇很高兴:“是的。掌门认识我叔叔?”
“当然认识。”白吉走到她跟前,“眼睛还没好?”
“还没有……”程菱薇抱歉地说,“迁爷给了药。现在能看见些光亮了,人脸还是看不清的,腿也还是不能动。”
“是么。”白吉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程菱薇还是穿着那身运动装,脚上是绿色匡威的板鞋。她的头发不太长,只在脑后别了个发卡。
姿色不错,只可惜……想起她爹来,白吉就没了胃口。
“挺漂亮的嘛。”男人随口道。
程菱薇一怔:“什么?”
白吉说:“我说,你看着挺漂亮的。”
突然想起秦子涧刚才的警告,程菱薇的心一跳,她赶紧拿手捂着脸!
“不不,我不漂亮!”她慌忙说,“我很丑的!”
白吉诧异,心想,这丫头什么毛病?
“有人赞你漂亮,你还不高兴?”他笑道。
“别人赞我漂亮都无所谓,掌门您赞我漂亮那就很危险了!”程菱薇说。
“咦?为什么我就不能赞你漂亮?”
程菱薇不出声,她依然拿手捂着脸。
“为什么我不能赞你漂亮?”白吉追问道。
“这个……我不能说。”
“不能说?”白吉一皱眉,“你要是不说,我就让白迁停了你的药!”
“你怎么这么坏啊?”程菱薇从指缝里嘟囔,“我也没得罪你呀!”
“哼,你不告诉我,就算得罪我了!”
他这么威胁了,程菱薇没办法了。
她放下手,叹了口气:“因为刚才,秦子涧叮嘱我要小心掌门,免得被您捉去做了小妾。”
“……”
半天没听见对方动静,程菱薇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真的不好看的。”
却听白吉冷冷一哼:“嗯,我看出来了。”
听他这么说,程菱薇才放下心来,她想了想,又道:“那是肯定的。白掌门不是普通人,自然得挑真正的国色天香,我这样的又算什么?再往脸上涂一斤脂粉,掌门您也看不上。肯定是秦子涧太多虑了。”
白吉笑起来:“你这丫头,倒是挺会说话的。”
程菱薇也笑起来:“我不是丫头,我年龄不小了。”
“嗯,成家没?”
程菱薇摇摇头。
“没成家就还算是丫头。”白吉说,“既然你说话这么好听。那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好婆家?”
程菱薇继续摇头:“不用了。”
“干嘛?要当一辈子剩女呀?”白吉在她身边坐下来,“剩女贞德你好。”
程菱薇哈哈笑起来,这个掌门真有趣。连这种词儿都知道。
“不好说我是贞德的,白掌门,那多不吉利呀!”
“怎么个不吉利法?”
程菱薇诧异:“掌门不知道贞德是怎么死的么?”
男人也诧异:“她死了么?她不是生了耶稣么?”
“那是圣母。不是圣女!掌门你弄拧了!”
“是么?居然还有这等事我不知情――那贞德是她闺女?”
“不是闺女啦!根本不是一回事啊!唉!”程菱薇又想吐血了。
“安啦,反正都是一群外国婆娘。我哪里懂那么多!”白吉笑嘻嘻道,“我小学都没毕业呢!”
“……啊?你小学都没毕业?!”
男人却好似很生气:“怎么?瞧不起我?!你小学毕业了没!”
“我大学都毕业好多年了……”程菱薇嘟囔,“真是无知者无畏。”
白吉似乎听不懂她这句话,又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结婚啊?”
“我在等一个人答应呢。”程菱薇笑嘻嘻地说,“等他答应了,我就可以嫁给他了。”
“谁啊还要你等……”
“秦子涧呀!”
程菱薇这么一说,白吉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你想嫁给秦子涧?!”
“是呀!”程菱薇自然地说。“他不是也还没成亲么?白掌门看看,我和他是不是很合适?”
白吉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觉察出他的异样,程菱薇赶紧问:“怎么了?”
白吉干咳了一下:“姑娘,你想嫁给秦子涧?我没听错吧?”
“是啊!”
“你……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么?”白吉小心翼翼地问。
“知道呀。他是旧齐宰相秦勋的儿子,萦玉以前的未婚夫。但是反正现在俩人也不来往了,我觉得前尘往事那些,不碍事儿的。”
原来如此,白吉想,她居然还不知道。
“咳。傻姑娘,嫁给秦子涧还不如嫁给我呢。”白吉哼了一声,“他可不是个适合的结婚对象。”
程菱薇皱紧眉头:“白掌门怎么这么说?”
“呃,我是说……呃。秦子涧这个人,不适合……结婚。”
“啊?为什么?”程菱薇一怔。
“因为……”白吉翻了翻眼睛,他开始琢磨到底该怎么说。
程菱薇紧张地凑近他:“难道……难道他是喜欢男人的那种人?”
“比那更糟糕。”白吉继续翻眼睛。
“那是为什么?”
要是换在平时,依照他这种尖刻的性格,白吉肯定就脱口而出了。他一向不在乎刺伤他人。
但是现在,面对这个双目失明的姑娘,看着她很真挚很虔诚的脸,以及大睁着的没有光芒的眸子,白吉忽然就说不出口来了。
他这人性格很糟糕,特别喜欢打击人,是喜欢看人受伤后满怀仇恨的刀一样的眼光,要么,就是要吐血吐不出来的菠菜脸。可是这两样,估计在程菱薇这儿,都看不着。
无利益又不好玩的事,又岂是他白吉会干的?而且可能还会得罪元晟那个乖宝宝,嗯,不妥。
……又何必打击一个可怜的瞎姑娘呢。
白吉觉得,自己好像惹了个不该惹的麻烦,于是干脆站起身来,拍了拍袍子上的土:“算了,不好玩,我走了。”
“喂!等一下啊!”程菱薇赶紧道,“掌门把话说清楚嘛!”
她没听见回音,又等了一会儿,程菱薇没再听见什么动静了,原来白吉已经走了。
“这个掌门,真是个鬼变的么?”她嘟囔道,“怎么来无影去无声的……”
她又在静谧中等待了一会儿,确认白吉真的是走了,才叹了口气。
白吉刚才说的话,程菱薇没怎么听懂,但是她感觉,对方好像并不看好她和秦子涧,这让程菱薇心里多少有点不大痛快。
一定是秦子涧在他背后说他是变态,把他得罪了,程菱薇想,所以他才到处说秦子涧的坏话!
嗯,一定是这个缘故!
好在没多久,秦子涧就回来了,她也就把刚才的事儿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