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见他们那么顽固,心里一急,说话就冲了,会不会坏事啊?”回去的路上,图清心里很是忐忑,忍不住埋怨自己。
“没事的,你说的挺好。咱俩,就要这么配合。有些话,我没法说,如果和这些人拐弯抹角地说话,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一会儿就让他们把话绕一边去了,我们还没开口,他们就会把话封死,今天咱们就白忙活了。”图运微笑着安慰图清,他眼里笑意盈盈,让图清心下大宽。
“快走吧,天都很黑了,宝宝大概哭得嗓子都会哑了。”图清担心地说。
这里不是繁华街区,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夫挥动鞭子,让马儿小跑着赶路,图清在车里颠地都坐不住了。
图清回去,忙着安抚两位哭的一塌糊涂的小宝贝,他们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现在见妈妈回来,双双扑进她怀里要抱抱,图清只好一个胳膊抱一个,两个小家伙比寻常孩子要高大,图清这样根本抱不动,两个奶妈帮忙替她在外面扶着,她们簇拥着走进卧室,图清把两个孩子放在床上,刘妈端来洗脸水,奶妈帮宝宝把脸擦干净。三个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两位宝宝就开始眼皮打架,他们的精力,都耗到哭上去了。
孩子睡着了,图运还没回来,图清一个人陷入沉思,开始清理最近的问题。
图运则在书房,完成他每天都要进行的重要事情。给皇上写密折。
今天,他邀请六位大臣的事儿,明天一定会在朝中引起议论的,他必须把话说清。不然,会引起误会的,他的家里,可是有皇上安插的眼线的。
图清刚才在那里侃侃而谈时,触发了他的灵感。眼下整个国家,重道轻术,汉人紧紧抓着孔孟之道,骄傲地盘踞在文化巅峰的最高端,在心里对入主中原的满族人不屑一顾。并且,把所有他们不认同的文化和思想,统统归为异端。
图清所做的那些,其实,并不能全部归为“术”,是有深刻的思想在里面的,但这里的思想是不能发掘出来的,目前任何和儒家相冲突的思想体系,都不会被轻易被士子接受,这方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弄不好都会引起轩然大*。
图清今天处理的就很好,她把她所做的一切,归为仁术,自然就成为儒家思想体系中的一部分,别人就不好再对她进行这样那样的指责,异端之说,也会烟消云散的。
图运回到房间,看到图清正呆呆地望着房顶,眼里视线散乱。
“想什么呢?”他伸手捏捏图清的鼻子。
“回来了?”图清的神情有点疲惫,冲他嫣然一笑:“你说,怎样才能让士子不那么重道轻术,肯接受我的这些东西呢?”
“我也不知道啊,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科举是一大关键的。科举,顾名思义叫分科取士,就不应该只开一科。皇上身边需要各种人才,国家的治理,也不能仅凭孔孟之道,就像治河、漕运,都需要很专业的人士。纵观数千年,黄河长江经常水患害人,只有很少的年代,会出来一个治水大师,沿岸的黎民百姓才能平安的生活一段时间,如果今后,每三年都取中几位治水人才,散布到国家各个水患严重的地方,带领百姓兴修水利,这岂不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吗?”
“呵呵,鬼机灵。这样的话,你教的也可以做一个学科了,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教学,异端之说,也就永远不会再卷土重来了。”
“嘿嘿嘿”图清笑,“知我者,夫君也。”
图运心里一热,忍不住俯身亲吻图清,觉得身子下面的人不像以前那样应和,他抬头观察,图清长长的睫毛已经覆了下来,鼻翼轻颤,居然睡着了。这几天,她太累了。
图运也觉得浑身困乏,他招呼奶妈把孩子抱走,自己脱了外衣,挂好,帮图清掖好被子,也拉开被子找周公去了。
雍正皇帝今天拿着图运的折子,看来又看,这位没读多少书的小官,就是用对朝廷、对他雍正的一片赤诚,才赢得写密折资格的,平时他的密折,雍正也是一扫而过,没几句话能放在心上。但今天不同,折子中转述图清的话,尽管有点出格,但确实是他心里的一大忧患。父皇创立了康熙盛世,西部用兵都对朝廷造成很大的负担,自己雄心勃勃,也不敢说一定不惧蒙古人的造反。继续现在这种状况显然是不行的。折子里还有几句话,最附和雍正的心思。他对汉人面对满人时总有一种文化上的优越感不爽,父皇曾经对汉人士子又拉又打,但你们一边向人家学习,一边打压,能有作用吗?他觉得,图清的这些,出自满、蒙,当然不属于汉人,如果让汉人向他们学习,是不是可以打击打击汉人的文化优越感呢?
何况,图家夫妇所希冀推广的,确实是能振兴国家实力,提高百姓生活水平的。就是,汉族士子必然将其归为术,是上不了大场面的,如果自己强行推广,会不会在士子中造成混乱呢?图运建议,在今年的恩科里,增加水利方面人才的选拔,以后慢慢推广到其他领域,科举考试,真正成为分科考试,而不是一科考试。
他雍正下决心想做的事情,还没有什么做不了的。只是,他现在第一要对付的,是和他在挣皇位斗争中拼得你死我活的几个兄弟,这次恩科,他急需人才来补充拥护自己的官员队伍,目前大清上下的官员中,老八的人太多了,再加上老三和其他兄弟的人,自己这方面的力量还嫌太单薄。
“皇上,你建议这次恩科,增加翻译科考试,微臣认为,是恰当的。”张廷玉回答道。
“臣也认为可行。”隆科多有点不高兴张廷玉说在他前面。
“那你们看,能增加水利科的考试吗?”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皇上很重视儒学,对朱程理学尤为重视,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处,来分化科举呢?
他们当然不明白,雍正皇帝极力推崇朱程理学,是看上了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lun理纲常制度,能帮助他来统治国家。
“我们每年都会不同程度遭受水患,如果能有一批治水专才,确实于国有利,就是这个考试怎么进行呢?”新进内阁大学士史贻直提出问题。
“让治水能士出几个题目,请皇上遴选就是了。”隆科多说。
“那要不要再增加漕运题目呢?多出几个题目,由士子选一擅长的来作答。”史贻直的话很和雍正心思,他微微点头。
图运在密折里建议,出很多题目,让考生一一作答,只重视答案是否符合治水之策,以遴选真正治水人才,对雍正影响也挺大,他决定这两种方法并用。多出几个题目,考生选择三个来作答。
恩科除了以往的选士方法,增加了翻译和治水,翻译以前也有过,治水却是新增的。图清听完图运的话,不由得心花怒放,她忘情地报着图运:“太好了,我们的意思,皇上采纳了。”
图运也挺高兴,他抱着图清,心情激动地吻吻她的脸颊:“是啊,我的折子才上了几天呢。”
最初的兴奋过去,图清细弯的眉毛又轻蹙起来:“离我想要的还差得远呢。听说年前那公子班的孩子,回家能继续做试验的很少,家长逼着他们读书应试呢。”
“我帮你找几个贵族子弟,怎样?他们有恩荫不用参加科举。”
“我以前也想过,这些孩子好些骄纵得过分,很难教育。”
“你试一试。能教的就教,不能的话,就不要他们去就是了。你那些东西很有意思的,孩子喜欢,好教。”图运安慰她。
“就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图清也有了信心。
“你别急,前几天一群大臣弹劾你,皇上留中不发,我们说服了几个有威望的,皇上还多少给其他人施加压力,才把事儿压下去。如果你再开始,先要放出风去,看看朝臣的反应,再探探皇上的意思,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你说的对”图清赞同地点头,“也不急在这几天。”
“好好在家休息几天,你一天跟个陀螺似得,动个不停,身上瘦的没四两肉。”图运怜惜地说。
“可是织布厂要上新设备了。那天赠给几位大人的细布,这几天布店不停的有人要购买呢。”
“这些你就不要管了吧?图净说,你新提上来的这个布厂管事,十分能干,厂子管得比凤先生还好。
你也该管管正经事,刚弟这几年一边练武一边读书,一心想参加武举考试,这几年没开科,前天又来说他要参加翻译科的乡试。他看不惯军伍那些人欺压良民,把我给找的差事弄没了,这几年这么晃荡着,也挺着急的。尹徳浑以前反对他娶我们的‘送子观音’为妻,现在终于答应下来,你也给张罗张罗,他二十好几了。”
“好的。对了,你能不能给皇上说,把八王爷、九王都派过来跟我做,那几家的孩子,也跟我读书,这样就断了他们和皇上竞争的通道,还让他们有事可做——”
“不行,你不要命了,这几个人你也敢沾上”图运脸色从来没这么严肃,把图清吓了一跳。
“可是,这几个人肯定不是皇上对手,最后一定死得很惨。还不如让他们有个出路,也不会令当今落个刻薄寡恩,手足相残的恶名。再说,他们这样和皇上争斗,对国家和百姓都很不利。”
图运凝眉思索,不说话。
“八王爷和九王爷才智过人,如果把全部心思投入到商业运营中,一定会打造出一个巨型商业王国,也能从另一个方面显示自己的才华和权势,谁要是能从这个方面说服他们,对皇上岂不是一大福音?九王爷的毛纺织厂已经全部建好,投入使用了,他在这方面没尽心,现在也看不到效益,其实他要是愿意,我可以把王基保派给他,——”
“别说啦。”图运打断她的话,“以我们的能力,是驾驭不了这些人的,事儿到时候办不好,砍了我们的头是小事,谁知道会连累多少人呢。”
“唔,你说的对,唉,我也是想为皇上分忧啊。”图清刚才在外面带孩子,看好了房间外面没人才和图运说这些,这时她忽然看到窗户跟前人影一闪,头就嗡一下大了,他们的对话,很可能会传到皇上那里了。
图清忽然脸色苍白,把图运吓住了:“你怎么了?”
“我头晕”图清不敢说,只好托着头,装病,图运扶她躺在床上。
晚上,图清趴在图运的耳边,说:“我们今天的话,有人偷听了,你写密折吧。”图运惊出一身冷汗。
“对不起,都怪我,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连累夫君了。”图清内疚不已。
图运让自己冷静了一下,才安慰图清道:“我没想到皇上安插了个女的,我把外院的人查了好几遍都没找到是谁。这样也好,今后我们就知道怎样避开她了。”
见图清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轻轻拍拍她:“你睡吧,别担心了,我去写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