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正在对着图纸发呆,下人报宏杰来求见。
“先生,你备好的材料用完了,我们试做好了二十几个雷管,下面该做什么了?”
“休息休息吧,你忙了这么多天了。”
“先生你画什么呢?”宏杰来没学过制图方面的知识,对着图清的图纸摸不着头脑。
图清仔细讲了自己的想法,也让他想想,该怎么做。
宏杰来的立体思维能力极强,图清才给他讲了些制图的基本原理,他就能想出图清画的是什么了,只是速度慢了些。他俩正对着图纸说话,图运回来了。
“我要去威海卫一趟,估计好些天不能回来。这几天海盗非常猖獗,福建水师把船开到江浙那边了,海盗就上到咱们这里了。”
“这个卫所的把总,我要狠狠上折子参他,几个蟊贼,这么久他都抓不住。”
“我和你一起去吧?”海盗只要没有火器,图清就不怕。
图运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我们到莱州,把你那个机动船开上。”
海盗的船快,做完案子就跑,不好抓。图运要求威海卫把总哈逡在海上巡逻,这个哈逡做事懈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让海盗有了可乘之机。马上就要过年了,各个港口都是热闹非凡,海盗也是忙个不亦乐乎,图运这个月,已经接到两起报案了。
图清给宏杰来拿了些铅笔和图纸,让他帮忙琢磨子弹构造,自己回身收拾衣物和生活用品,跟图运去莱州港乘船去了。
东方把船做了改装,变成了帆船和机动两用,大船也做好了,图清去的时候,看到刚刚油漆过的新船威武地矗立在船坞里。
“过几天就可以试航了。”东方甲奎非常高兴,登州有图运经营的良好基础,几个下官又俯首听命,东方一天并不忙碌。
“我和你们一起去。”
“好吧”图运答应。图清觉得,图运对抓海盗,还是有点心虚,多去几个人,到时有人可以商量吧。
他们雇船,运了些煤炭上去,机动船载不了多少人,图运带的府兵,都上了煤船。哈逡远远望见图运船上的标志旗,来到港口迎接,见图运脸色阴沉,知道是对自己不满,一面强打笑脸迎接,一面不停的解释。
“我们的船年久失修,没办法天天在海上巡逻,这不,昨天才出过海,今天正让人保养着呢。”
“昨天才出过?你们每出一次海,势必要停留几天,海盗经常会在你们出海的第二天或第三天来抢劫。这个我给你说过的。不是让你不要出一天,连歇好几天吗?你今天巡逻一次,是不是船就受不住了呢?再说,你就一艘船吗?”图运恨不能把这懒虫一脚踩死。
“传令下去,出海护航。”
哈逡无可奈何地下了命令,不一会儿,巡海的船上,桅杆就立起来,接着,帆也升起了。图运、图清和东方都上了巡逻的大船,小铁船也升起帆来,跟在后面。
图运脸色难看,大船上气氛很是压抑,只有海风和海浪的喧哗不绝于耳。船员自动把船往海盗经常出没的航线上靠过去。
他们天黑时才返回,图运和图清、东方都在威海的驿站休息,哈逡知道明天势必还要巡逻,满脸不悦,悻悻地回卫所了。
图运心里有事,第二天起得很早,图清听他窸窸窣窣地摸黑穿衣,也赶紧跟着起来,住在外屋的下人,听到图运轻咳,那里还敢赖床,出去把所有府兵都叫起来,等图运收拾齐整,这些兵都在门外整齐地排队等候了。
“不出操,吃饭,然后上船。”
“是”府兵班头站得笔直,大声答应,天还没亮,他们就已经往港口方向走去。
哈逡自然派人盯着,这时也带兵从后面赶过来,太阳起来,海面上雾气散去大半时,他们的船已经到了平时巡逻的航线上。
一天平安无事,哈逡的脸上很不好看。他尽管官阶狠小,可在兵部的后台很硬,何况他舅舅家有个女孩进了宫,他对图运一点也不惧怕。他不得不听从图运调遣,但也敢给图运使脸色。
第三天,图运依然早起,哈逡可就不那么听话了,这边的人在港口等了半个时辰,那边还一个人影也没有,图运派去叫人的,也半天不见返回。
日上三竿,哈逡才黑着脸带兵过来,两边人什么也没说,上了船,出海巡逻。
他们刚到航线,就有一艘货船在不远处经过,见到巡逻船,那边马上打出了信号,已经被劫持过了。这群海盗为了打劫能顺利进行,对不反抗的货船,并不赶尽杀绝,大多货船也知道反抗没用,遇到海盗时,乖乖就范,任其将船上货物搬运一空,只求人在、船在。
两船靠拢,那边人过来报案,图运劈头问道:“贼船走了多久?”
“刚走,半个时辰不到。”跪着的人,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指着海盗船退走的方向。图运拿起望远镜向所指的方向观察,哈逡手上自然也有望远镜,他也拿起对着眼睛看了看,放下手时,脸上颜色更是难看。
“追击”
“我们船慢,追不上。”哈逡很不悦。
“那边的船,载了货物,怎么还能跑过我们的空船?”图运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一脚把哈逡踹翻。
哈逡也恨图运,不过眼下,他还不得不听话,摆手示意属下开船去追。
一个时辰后,他们和海盗船已相距不远,两边的甲板上人影晃动都能看清。
“海盗要弃船逃跑。”图清见海盗把船舷上的舢板往海里放,知道事情不妙。
货船那边的人,却是非常高兴,他们已经开始欢呼了,不过,他们高兴地太早了,海盗们的舢板离开大船后,大船上开始冒出烟雾。这伙坏蛋,在船上放了火。
“开炮”这边毕竟是战舰,图运心里还是觉得底气足。
“炮早就锈蚀了,放在船上也就是摆个样子。”哈逡冷冰冰地说,脸上还有嘲弄地神色。图运满腔的怒火终于爆发,哈逡话音刚落,他的脚已经上去了。哈逡是个蛮横的满族混混,图运能把他踢倒,是他没防备。他一骨碌爬起来,冲着图运就上来了,还顺手要把腰间的短匕拔出来,图运身边的府兵,赶紧把他架住,他自己手下的兵,也过来劝解,一群人把他拥着拖走了。
“让铁船去追,他们是逆风,跑不快的。”东方建议。
图运准备下到铁船上去,被东方拦住了,最后,他手下的府兵班头,带着几个弓箭手和骁勇些的兵卒下去了。
海盗每次都是这样逃跑的,经常官兵见追赶不上,就会放弃,转而去抢救大船上的货物,毕竟烧起来也需要些时间,弄得好,常常能有过半的货物能抢出来。
今天他们见突然出来一个小船来追他们,帆没升起,却走得飞快,个个心里惊惧。他们灵活把舵,把海风利用到了极限,无奈,追赶的船只,还是越来越近。
海盗一共乘坐了两个舢板,此时他们分开航行,图清马上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如果追其中一艘,另一艘就可以顺利逃脱了。
“这伙恶贼。”她恨恨地一挥手,发泄心中的怨气。
铁船朝最快的那艘舢板追击,这边的人都很惊讶,东方喃喃赞叹:“这个府兵班头不简单,快船上面肯定有贼首。”
距离舢板不远了,那舢板上的人,打出归降的旗语。图清惊讶地看到铁船并没有减速,舢板被它撞翻,上面的人纷纷落水。
铁船上的人,无视落水的人伸臂呼救的场景,绕了一个圈,掉头又去追赶另一艘舢板,图清估计了一下,是可以追上的,不由得高兴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已经表示归顺了。”哈逡什么时候又出来了,站在不远的地方观看。
“那是民船,不懂旗语。”图运冷冰冰地说,他现在怀疑,这伙海盗,是不是和哈逡暗中勾结。
被劫的货船已经到了贼船跟前,船员正在上面救火,图运指挥他们乘坐的船,过去捞人。铁船把另一艘舢板也撞翻了,他们这次把人都捞了,这才扬帆返回。
货船居然将火扑灭了,不过那船却不行了,已经有点倾斜,图运让府兵也过去帮忙把货物搬运过来,这些府兵平时耀武扬威地,干起活来却很是不行,贼船浸入水里时,货物似乎都没搬完。
“差不多了。”货船的老大上来答谢,“谢谢老爷,今天要不是刚好遇到兵船,我这货物还不都好过了那些王八羔子,现在回来有七七八八,损失不大的。谢谢老爷”他见图运和东方身着的官服都是雪雁的补子,嘴里喃喃到:“这么大的官员还来巡海,这伙贼人怎能不服法呢。”
铁船也靠拢了过来,府兵班头也上来复命:“老爷,后面这舢板共抓获贼人十八人。”
“你们怎么想到撞船的?”东方却想要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船老大才学开机动船,他说一时半会儿停不住,没法子,只好用撞了。”
“哦,船速太快了,他把船开到最快速了。”图清恍然。
“老爷,好悬,如果不是那样,第二艘船说不定都追不上了,船老大没给船上煤,最后一点煤都烧完了。”
铁船因为乘坐不了多少人,他们就把贼兵捆好,用绳子吊过来。堆在甲板上。
外面寒冷,图清他们下到船舱里取暖。上面府兵光顾着高兴,没有注意甲板上海盗在一起交头接耳,船快到岸边时,他们一起到甲板上查看,还是东方警醒,对府兵下命令:“把贼人看牢了。检查他们绑缚的绳子是不是还结实,小心他们跳海逃跑。”
他话音未落,竟然真的有贼人跃起,还是一个弓箭手反应快,举弓便射,贼人腿上中箭,速度慢了一下,被周围的兵卒按倒。剩下的府兵赶紧在甲板四周站好,弓箭手也精神起来。
原来有几个贼人鞋子的脚尖处钉着铁钉,他们如果抬脚踢人,会使人重伤,现在也能用铁钉把手脚上的绳索磨断。
图清见逃跑的贼人手脚上的绳索都断了,便示意图运:“此人必是贼首。”图运点点头,命府兵班头:“把他看牢,如果走脱了,我要你的命”
府兵班头仔细检查了贼首的绳索,还把其他贼徒都检查了一边,好几个人的绳子也都即将磨断,他们把这些人重新用绳子捆了,还把他们的鞋子都脱了,扔进海里,这才放心站在船边。
船到莱州港,府兵押着串成糖葫芦一样的海盗上岸,周围船只上的人,听说抓住了海盗,顿时欢呼声四起,好些人还用果核、死鱼烂虾砸这些海盗,莱州的百姓也来看热闹,府兵们从来没有这么荣耀过,在夹道欢迎的百姓面前,自动列队,昂首挺胸地往前走,赢得一片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