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墨飞雪 第三十九章 惟为情故
作者:蓝夜未央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万里苍穹,熔日如金,流云变幻飘忽,仿佛蕴含着无数莫测天机。

  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威严深沉的声音喝道:“天雪,你可知罪?”

  众人蓦然听到声响,俱感惊愕,愣怔之下,纷纷抬起头来。空中竟然聚化现出七朵五彩祥云,云雾缥缈间,却空茫茫不见人影。

  司空秀蓝亦是不解,旋即生出疑惧之意。

  那声音又道:“你下界为人,本应千载清修,化解业障。待功成圆满,自可回转往生。然你此世不仅深陷红尘,杀生无数,甚至与魔相恋,违逆天意。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若悬崖勒马,即可早日回归天上界。”

  秀蓝起初甚为糊涂,隐约觉得似与那黄衫人及空胤大师所言相合,待听到最后,不由失声问道:“我不过一介凡人,与神何干?阁下又是何方神圣?”

  那声音冷笑道:“你本是天庭一等神武将军天雪转世,岂止相干而已?我乃云中神,奉神帝谕旨,特来赐你警示。”

  秀蓝心中惊骇,大声喝道:“我不管!此世既然生而为人,我如何行事,与天庭或阁下自是无关。”

  “放肆!”云中神怒道,“枉你千年历转,仍是这般桀骜不逊!上古以降,神魔不两立,你胆敢违逆天听么?”

  秀蓝傲然一笑:“你说的将军转世、神魔对立,我一概不理。你要我与墨释分开,却是不行!”

  “大胆!”惊雷乍响,如夭矫神龙喷薄雷霆,云团中猛然射出数道银练般的闪电,纷纷劈落在秀蓝四周,发出轰天震响。漫天烟尘飞扬弥漫,比武高台霎时坍塌数处。

  远处群雄见此情景,吓得又急退数丈,然而此事处处透着离奇诡异,众人又徘徊着不愿离去,反正事不关己,全想凑个热闹,看个究竟。水阳弟子震惊亦复茫然,想不到司空宫主竟会与甚么神魔扯上关系。

  幽溟神色凝重,事态发展至此,已然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与想象。他望向魔帝,后者始终面沉如水。肸旬自打看到碧血剑,脸色就没缓过来,此时瞪大眼睛盯着秀蓝,发呆不语。那三个年轻人原本颇为惊喜,待听到秀蓝竟然与墨释相恋,下巴险些掉下来,若非碍于身旁的中年男子,恐怕早就跑过去问个清楚了。

  秀蓝到了此刻,回想起与墨释相识以来的种种奇异经历,又见雷电之势绝非人力所及,心知隐身云中的人物或许当真是神,其所言只怕句句属实。

  突然间一阵凄苦涌上心头,抬头道:“我与墨释倾心相悦,神也好,魔也罢,又有甚么要紧?若果真如你所说,既罚我下界为人,便该任由我自生自灭。为甚么?为甚么你们定要横加阻拦,苦苦相逼?我深爱墨释,他亦如此待我,我们究竟做错了甚么?”她心中哀痛,声音悲伤低婉,听者无不动容。

  云中神静默半晌,不知是被如此深情打动,还是无法作答。过了片刻,缓缓言道:“方才你陷于危难,他若爱你,为何不现身相救?”

  秀蓝微微一笑:“他己救过我数次,此次定是有事无法脱身,但他的魂玉依然时刻保护着我。阁下若想激将挑拨,恐怕要失望了。”

  云中神一窒,随即暴喝道:“休要巧言狡辩!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与他断绝往来,永不相见,从此清心苦修,自可一世平安。倘若继续执迷不悟,休怪本神无情!”

  秀蓝神色从容,淡淡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不过一介凡间女子,在你面前微不足道。你要杀我,易如反掌,但你若要我离开墨释,却绝无可能!阁下威逼利诱,徒费唇舌罢了。”

  云中神再不多言。

  远方天际忽然隐隐震动,五彩祥云逐渐转为阴霾黯淡,迅速蔓延侵染。不多时,滚滚乌云遮天蔽日,原本的艳阳晴空已是漆黑似墨,宛如深夜,仿佛无边无际的暗黑铁幕兜天罩下。雷电闪烁轰鸣,暴风席卷咆哮。

  狂风之中,秀蓝的一袭白衣猎猎而起,娇躯却凝然挺立;电闪之下,她的脸容愈发苍白,神情却坚决无比。

  云中神的声音终于再次阴沉响起:“你当真不后悔?”

  秀蓝面现倔强绝傲之色,一字一顿,缓缓答道:“死生契阔,为情无悔!”

  这般神情容色,竟是如此熟稔。

  千年沧桑流转,人世清苦飘零,魂归九幽之时,午夜梦回之际,是否依稀恍惚的忆起,当年渺渺云雾间,神殿仙阁内,平静无痕的天庭岁月,华贵尊崇的神将生涯?

  那初入神界,憎恶阿谀天官繁文缛节的冷傲女神;那凝武会上,法力深湛无可匹敌的狂烈将军;那异空井中,面对东复威逼傲然大笑的重伤女子;那凌霄殿内,免死下界拒不跪谢的白衣神将,曾经流露出同样决绝不屈的神情。

  然而这一次,她是惟为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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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释飞身进入法阵。

  这个神秘的异次空间,居然只是一间极为空旷的古屋,地上仅有两个陈旧的蒲团,两侧墙壁绘满怪异的符咒,正墙中间镌刻着一枚巨大的印记,以八卦道图与佛家真言叠合而成。此外再无他物。

  墨释凝目细看,走至印记前举手施法。阴阳八卦开始缓慢的转动,佛家真言逐渐缩小,消失不见。八卦图倏地向两边分开,现出一条幽长的甬道,纵深曲折,不知通向何方。里面的光线昏暗飘忽,隐约有种违和的扭曲感。

  墨释迈步进去,身后的八卦印飞快闭合而上。他不惊反笑,心道:“我倒要看看,此地有何古怪之处。”当下施法护住周身,向深处掠去。岂料奔行良久,无数条甬道兜兜转转,大同小异,始终未见尽头。空间寂寥静谧,只能听闻自己的轻微呼吸声。

  墨释渐觉不妥,也未发现与秀蓝有关的任何线索,当即默念咒语,准备离开此地。强光一闪,他发觉自己仍旧身处甬道之内。笑傲六界的空间瞬移术,在这个奇诡迷离的异次世界中,竟然毫无效用。他面色微变,转身疾飞,想要返回最初那个房间,却再也无法寻到出口。

  墨释顿住身形,静立深思,意识到紫衣女施展异空四极大法之时,必是同时设置了极为高深的障碍术法,是以空间内的道路旋转不尽,永无终止。如果无法破解其中的禁制,惟有永堕于异次世界。

  想到此处,墨释微露冷笑,低喝道:“炙焰焚天.裂魂。”强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化作无数光柱击向四壁,一阵天摇地动的晃震后,再次归于寂静。裂魂的强势法力,居然全无作用。他心中暗惊,手上加劲,铺天盖地的炽焰极光发散漫空,然而再次化作无形,四周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忽然之间,空中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我与墨释倾心相悦,神也好,魔也罢,又有甚么要紧?若果真如你所说,既罚我下界为人,便该任由我自生自灭。为甚么?为甚么你们定要横加阻拦,苦苦相逼?我深爱墨释,他亦如此待我,我们究竟做错了甚么?”

  “他己救过我数次,此次定是有事无法脱身,但他的魂玉依然时刻保护着我。阁下若想激将挑拨,恐怕要失望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不过一介凡间女子,在你面前微不足道。你要杀我,易如反掌,但你若要我离开墨释,却绝无可能!阁下威逼利诱,徒费唇舌罢了。”

  “死生契阔,为情无悔!”

  墨释浑身剧震,热血沸腾,欢喜感动亦复惊忧伤怀,只觉五味杂陈,难以言述,喃喃低语道:“蓝儿,我若为你,也是如此。”以他的性格,这番话决计难以出口,然而此时四周空旷无人,心下激荡难抑,终是说了出来。

  突然心中一空,竟然无法感受到秀蓝的刻印。墨释惊骇变色,连忙凝力施法,刻印依然空空荡荡的,再无丝毫反应。那一瞬间,他仿佛灵魂出壳,身心俱都虚空无着,已完全不属于自己,便是疼痛感,也都没有了。

  紫衣女甜美娇柔的声音幽然响起,缥缈宛转,不知来自何处。“赤魔尊,明知心爱的女人永远离你而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滋味可不好受罢?哈哈哈哈……”她的言语中充满恶毒愤恨的发泄意味,笑声凄厉刺耳,状若疯狂。

  “蓝儿……!”墨释蓦然间仰天狂啸,霎时凝起全身法力。

  “魔心咒!”

  狂势的光芒骤然充塞整个空间,尽染赤红血色,灿若神光烈如魔焰的巨大气团从他手中升腾而起,甬道四壁再次剧烈的震动。这一次,却不再是静止无息。只听得天崩地坼的碎裂声接连响起,层层壁垒化为万千碎片,漫天翻卷飞舞。转瞬间,墨释已重新回到异空之井的丁井内。

  在这等势无可挡震慑寰宇的强大力量攻击下,异次空间的禁制结界终于崩塌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