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过了一会儿,萧绾心也是实在担心皇后的安危,便硬撑着身子前往了柔仪宫内殿。
内殿之中却是死一般的沉寂。萧绾心翩然入殿,瞧着慕容景天用手微微撑着头,瘫坐在椅子上,也是闷闷的不说话。到底还是福公公先瞧见了萧绾心,便对着慕容景天低低道:“启禀皇上,宸妃娘娘过来了……”
慕容景天微一抬头,见到萧绾心,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旋即道:“绾儿,你怎么起来了?”
萧绾心的唇边含了一缕得体的笑意,随即上前略微福了一福,遂道:“臣妾方才已经按照高慕白高太医的吩咐饮下了玄参茶,这会儿身子已经清爽多了。”说罢,萧绾心无比担忧地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下的人,这才低低道,“臣妾实在是担心皇后娘娘,无法安枕,因此才过来看看。”
“绾儿,你有心了——”慕容景天略一抬手,目光也温柔了许多,道,“绾儿,你如今也是抱病,实在是不宜久站,还是过来朕身边坐吧。”
不知为何,慕容景天如此敷衍的一句话落在萧绾心的耳中,却是别样的温暖。只见萧绾心脸一红,倒是显得有几分局促,萧绾心红着脸道了一句“是”,方才由着蕊珠扶着自己在慕容景天身边坐下。
这边萧绾心刚刚在慕容景天的身边坐稳,那边却是软玉扶着皇后出来了。
慕容景天见竟是皇后缓步而出,不由得惊道:“皇后,你动了胎气,怎的不好好躺着,反倒是出来了?”说罢,慕容景天略带怪罪似的道,“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见慕容景天如此关切自己,皇后不由得脸一红,低低道:“臣妾,臣妾无妨的……”说罢,皇后便是一礼。
慕容景天哪里能让皇后行礼,忙扶住了皇后。
皇后见萧绾心正在慕容景天身边坐着,唇边不由得含出了一抹得体的笑意,道:“臣妾固然是动了胎气,只是,高太医好医术,眼下臣妾已是无恙了。”皇后咬了咬嘴唇,旋即缓缓道,“只是,臣妾心中一直有心结——臣妾方才听软玉说了,臣妾今日所遭遇的惊险,仿佛并不是意外。”
只见慕容景天目光一冷,旋即狠狠地瞪了软玉一眼,厉声喝道:“怎么,连这样的腌臜话你也说给皇后听么?”
见慕容景天生了气,皇后忙劝慰道:“皇上不要动怒。软玉乃是臣妾的贴身侍女,一向是最忠心不过的了。臣妾今日受惊,动了胎气,软玉关切臣妾多说两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请皇上万万不要责罚软玉……”说罢,皇后便要屈膝行礼。
皇后原本就动了胎气,慕容景天又怎能让皇后对自己行礼呢?只见慕容景天忙上前一步,亲手扶住了皇后,方才柔声道:“好了,好了,朕应允你就是,别动不动就行礼了,也不怕累着……”
“是……”皇后目光一柔,旋即深深地看了看萧绾心,这才道,“方才臣妾在柔仪宫门口骤然摔倒,是宸妃妹妹不顾及自己的一己之身冲进大雨里救了臣妾一命。说起来,臣妾还未曾谢过宸妃妹妹。”
说罢,皇后注视着萧绾心的眼眸,淡然道:“本宫要谢过妹妹了。”
萧绾心一凛,也不顾及自己身子的不适,赶紧由着蕊珠扶住了自己行礼道:“皇后娘娘这话便是折煞臣妾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即便是让臣妾随侍皇后娘娘身边也是应当。臣妾怎敢让皇后娘娘言谢呢?”
见皇后淡然不动,萧绾心只得硬着头皮道:“因此,方才臣妾相救于皇后娘娘,也是尽臣妾的本分罢了。臣妾……臣妾万万不敢承受皇后娘娘的感谢——”
见妻妾如此和顺,慕容景天不由得痴笑道:“好了,好了。皇后固然是动了胎气,但好在皇后的凤体与皇后腹中的皇嗣皆是无恙,当真是我大周的福泽。”
“宸妃妹妹也淋了雨,不知宸妃妹妹可还好么?”皇后略一挑眉,随意问道。
萧绾心忙垂首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不过是偶然淋雨,着了些风寒,只要好好将养便是了,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臣妾。”
皇后微微颔首,声音中却听不出有任何情绪道:“如此甚好……”
正当气氛尴尬的时候,却是薛义带着一群人进了来,行礼道:“小的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宸妃娘娘,愿皇上万安,皇后娘娘万——”
“好了!”慕容景天冷然打断了薛义的话,旋即道,“薛义,你查到了什么,直说便是。”
薛义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绾心,旋即对着慕容景天恭顺道:“启禀皇上,方才小的已经将未央宫中的诸多宫殿一一查遍,发现并没有那个宫室里的水苔是有缺损的。”
听得薛义如此一说,慕容景天不由得微微蹙眉道:“是么?竟毫无所获么?”
“正是——”薛义垂着脑袋,低低道,“清宁宫、重华宫、咸福宫、棠梨宫、毓秀宫、明瑟宫、启祥宫等宫室主殿,小的都已经派人一一查验过了。各个宫室中虽然有许多用了水苔的盆景,但没有一个盆景是有缺损的。”
慕容景天怎会不知,如此以来,皇后遇险之事,便成了无头之案了?只见慕容景天鼻翼微张,厉声道:“一个个没用的东西!朕养你们都是白吃饭的么?”
“皇上息怒!”薛义匆忙磕头道,“只是,这柔仪宫,小的还未查过。”
见薛义如此一说,皇后眉心一动,便对着慕容景天温然开口道:“皇上,宸妃妹妹不顾及自己的一己之身相救臣妾,又怎会有谋害臣妾的心思呢?若是按臣妾来看,宸妃妹妹的柔仪宫,自然是不用查的。”说罢,皇后却是顺势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慕容景天见皇后咳嗽,更是无比心疼。慕容景天替皇后略微拍了拍后背,见皇后稍稍舒服一点了,方道:“朕知道你一向是最稳重妥当的。只是,你动了胎气,眼下身子不好,可就不要操劳了。这些事,朕自然是会为你做主的。”
见慕容景天如此一说,萧绾心只得硬着头皮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虽然看重臣妾,不曾疑心臣妾,但臣妾又怎能恃宠而骄,罔顾未央宫的规矩呢?”说罢,萧绾心心中一横,忙道,“别的不说,如今清宁宫、重华宫、咸福宫、棠梨宫等宫室方才薛大人都一一搜查过了,臣妾这柔仪宫,便不好例外了。”
见萧绾心这么说,慕容景天目光一柔,却是道:“绾儿,这件事,朕不疑心你,皇后也是不疑心你的,你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见慕容景天如此信任自己,萧绾心不由得心中一暖。可是,按着目前的情状,已经不是可以轻易带过的了。
萧绾心无奈,只得执拗道:“臣妾知道皇上爱重臣妾,但倘若臣妾的柔仪宫不搜查,只怕是合宫都会生怨,说是皇上皇后偏心柔仪宫。”说罢,萧绾心咬牙道,“还请皇上让薛大人搜查柔仪宫吧——”
慕容景天微微一怔,旋即正色道:“绾儿,你可当真么?”
“当真!”萧绾心失笑道,“臣妾不过是小小的正三品宸妃,如何能例外?更何况这是关乎皇后娘娘凤体和腹中皇嗣的大事,臣妾不敢不用心,更不敢让旁人落了话柄。”
见萧绾心目光郑重,慕容景天便只好道:“既然绾儿你执意如此,那朕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说罢,慕容景天略一挥手,扬声道,“薛义,你去吧,去搜一搜宸妃的柔仪宫……”
“是。”薛义接了慕容景天的旨意,便忙去了。
这个时候,萧绾心却是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慕容景天关切道:“绾儿,你怎么样了?”
因为发着烧,萧绾心的脸颊上却是红扑扑的。只见萧绾心勉强道:“臣妾无碍——”说罢,萧绾心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后,这才缓缓道,“只要皇后娘娘无碍,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嗣无碍,那便是臣妾的福气了。”
听到萧绾心如此一说,慕容景天也不由得唏嘘道:“朕原本就子嗣稀薄。前头的李昭容、徐美人,都是折损了孩子的。旁人不说,皇后曾经的哲明太子,便是朕心最痛之处。”
说罢,慕容景天温然握住了皇后的手,柔声道:“如今皇后有孕,实在是辛苦。朕看重皇后的这一胎,所以万万容不得谁错了主意,再来伤害朕的女人和孩子!”
见慕容景天如此疾言厉色,皇后却是目光一暖,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情态,娇滴滴地道:“只要皇上心里头有臣妾,臣妾便知足了……”
慕容景天揽住了皇后的身子,温然道:“别怕,朕心里头一直是有你的。”
见到帝后二人如此言语温存,萧绾心只觉得自己心中仿佛是被打碎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蕊珠侍奉萧绾心多年,自然知道萧绾心心中不好受,便让萧绾心靠在自己的身上,微微遮住了萧绾心的眼睛,只能不去看便了。
正当这个时候,却是薛义搜查完毕,捧着个东西进来了。只见薛义匆忙跪下道:“启禀皇上,小的已经将柔仪宫搜查完毕。”
“可找到什么了么?”慕容景天原本就不指望在柔仪宫中能查出什么,便疏懒问道。
只见薛义手捧着一个有些破损的花盆,恭顺道:“启禀皇上,小的在柔仪宫找到了一块水苔,恰好是有缺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