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vic抬头朝门口看去，他有一刹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那儿的，居然是mina的妈妈。

　　　　“阿姨，您怎么来了？”vic的脸已经消肿了许多，但说起话来还是有些含糊不清。

　　　　vic是改造者，他目前的情况，属于保外就医吧，所以有单独的病房，平时是不允许探视的。但好在医务室里也没有守卫站岗，mina妈妈和医生们相处的都很好，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进vic的病房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阿姨，您快过来坐。”vic紧张地抬起手挥动着，他肋骨受伤，现在还没办法起身。

　　　　“你快躺着吧，别动弹了。”妈妈走到vic床边，看了看他的伤势，“要不是听病房里的人议论，我还不知道呢。伤的这么重，还疼吗？”

　　　　mina妈妈的话听起来暖暖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川州话没有普通话柔和，或者是vic的妈妈压根就不是柔软的女人，总之在他印象中，似乎从没有听见过妈妈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灾难发生已经半年多了，vic的所有家人都生死未卜，其实vic不常想起他们，但这一刻，他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阿姨，我没事了，躺两天就好了。你头上的伤……”vic小心地问到，不管怎么说，mina妈妈受伤他是有责任的。

　　　　“没事了，我这是小伤。”妈妈在一旁的病床上坐下，“谢谢你。”

　　　　“不用，不用。”vic连连说到。mina的妈妈几乎没有怎么单独和他说过话，vic此刻紧张的有点透不过气。

　　　　“那天mina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说的话有点儿重，你别往心里去。”

　　　　vic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除了说“没有没有”，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阿姨，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vic好不容易稍稍平复了心情，“您知道的，别说这件事mina说的对，就算她说的再不对，我也不会怪她呀。”说到这儿，vic自嘲地笑了笑，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耙耳朵，他不怕任何人知道，更加不怕自己未来的岳母知道。“您受伤的事，我本来就有责任，mina不怪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就好。”妈妈放心地点点头，“我年龄大了，一不小心就成为了mina的累赘，我希望，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怎么会呢，阿姨，您怎么就成累赘了，这话mina听了要伤心的。”vic的眼里透露出无比的焦急。“再说，我对mina感情，不会被任何事情所影响的。”

　　　　“真的？”妈妈审视着vic那仍带着淤青的眼睛。

　　　　“真的。”vic的回答干脆、果断、真诚。

　　　　“那就好，”妈妈嘴角微微扬起，眼睛如月牙一般笑眯眯地说：“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养伤，mina还需要你呢。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在这种地方，过这样的日子。”最后的几个字，mina的妈妈说的很重，很重。

　　　　vic点点头，mina的妈妈的意思他全然明白，他当然也不愿留在这里做奴隶，更不忍心看到mina遭受这样的折磨。不管发生什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是绝不会听天由命的。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我晚上来给你送饭。”妈妈说着轻轻拍了拍vic的手，一股暖流隔着纱布涌向了vic的心头。他一直很怕mina的妈妈，他曾经开玩笑地对mina说，妈妈是“微笑杀手”，看起来又有涵养又和蔼，实际上却不怒自威，让人打心眼儿里发怵。因此他一直刻意回避着与mina妈妈的接触，而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好像终于对眼前这个让人有距离感的阿姨，升出了一种亲切感，他突然很想像mina一样，叫一声妈妈。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vic在医务室里的日子变得无比滋润起来。他行动不便，mina的妈妈每顿饭都会亲自喂他，还会帮他擦身、陪他聊天。vic终于明白，mina那些善于照顾别人的优秀品质来源于哪里。对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尚且如此，对自己的女儿一定照顾得更加无微不至，vic好羡慕mina有这样一位妈妈。再想想自己，那个每天打麻将到深夜，除了煮面条几乎不会做什么饭的妈妈，vic有点理解，什么叫“充话费送来的孩子”了。

　　　　而对于mina的妈妈来说，曾经她是那样的不信任这个瘦小的男孩儿，觉得他无法保护自己的女儿。然而现在，他被打得浑身缠满了绷带躺在病床上，妈妈反而对这个坚强的男孩刮目相看。或许从一开始，mina的选择就没有错。

　　　　当然，医务室里发生的一切mina毫不知情，汪兴业的通行证只有一次的效力。

　　　　mina知道的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必须装作顺从的样子，悄悄摸清整个救民团的状况，静待时机。那一日小方的问题她没有回答，尽管在心里她大声地喊着“是的，我想逃出去，我一分钟都不想呆在这里！”但她还不敢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毕竟这么久以来，她唯一信任的人只有vic和妈妈。

　　　　mina开始了按部就班的囚徒的生活，吃最差的饭菜，睡最差的床铺，做最繁重的劳动。她沉默的，竭尽所能地让自己成为救民团中最不起眼的一份子，一切都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和vic、妈妈一起，逃出牢笼。她甚至申请了一本《圣经》，有空的时候就拿出来研读。

　　　　……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中午，mina和平常一样来到食堂吃饭。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vic！

　　　　mina喜出望外，赶忙跑了过去。mina余光扫了一圈，守卫拿着电棍站在队尾处。他瞥了mina一眼，没有说话，接了工作人员递来的饭盒，进到后厨去了。

　　　　“你出院啦？”mina上上下下的打量着vic。“都好了吗？”

　　　　“好啦。全好啦！多亏了你妈妈，把我照顾的特别好！”这么多天不见，vic对mina甚是想念，不错眼珠地看着mina，好像要把她印在眼睛里。

　　　　“我妈？”mina诧异地问到。

　　　　“哎呀，不说这个了！”说起来，这些天mina妈妈忙前忙后，为vic擦洗身体，甚至还扶他去上厕所，就算在妈妈面前他还是个孩子，但vic始终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把高强撤了，换来的是这个人？”vic望着后厨的方向对mina说。

　　　　“你住院的第二天就把高强撤了，算是痛快！换了这个赵亮来，他挺好的，不怎么管事儿。”mina回答到。

　　　　赵亮正是当日审判mina三人时出来作证的那个人，vic对他有印象。

　　　　“到底因为什么打你？汪兴业一直都没有对外公布。只是调了高强去看大门儿，太便宜他了！”mina愤愤地说。

　　　　“因为我指出来建造围墙时，钢筋的位置安放的不对，高强不听，执意让大家接着干。但我知道，如果按他说的那样做，墙很快会塌下来，搞不好还会砸到我们，所以就跟他争执了几句，就被打了。”vic耸耸肩。“而且，还有一件蛮奇怪的事情。”

　　　　“什么？”

　　　　“刚才汪兴业让我去他的办公室。”

　　　　“什么？”mina霎时间紧张起来。

　　　　“他让我做救民团的总工程师，围墙的建造也由我统筹。”vic并没有注意到mina神情的变化。

　　　　“什么意思？不关你了吗？”

　　　　“那倒不是，我还是劳改犯，只不过现在不用搬砖了，画画图纸、看着大家干活就行。”

　　　　“这……”mina心里有些打鼓。“汪兴业为什么要这样做？该不会是想离间你和其他改造者的关系吧？”

　　　　“那倒不至于，我刚来第二天就被打了，本来跟大家就不熟呢。而且，我也不会在旁边叉手看着啊，也会跟大家一起劳动的。他们都对我很好，尤其是Ben和Alex，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非常想逃出去，我应该可以利用这点，把一些人拉拢在一起。放心吧。”vic轻轻握了握mina的手安慰着她。

　　　　“我想，是因为这里确实缺少一个懂得这方面技术的人吧。我听胡叔说，哦，就是一个改造者，他说之前汪兴业就想加筑围墙，派人去工地找材料，结果找回来大部分的东西都不适用，勉强攒起来一排围墙，结果去年还有一只JP-104翻了进来，咬死了一个守卫。后来又入冬了，工程不能进行。现在天暖和了，他又想重新修建一堵围墙，但是因为没有人懂，连图纸也没有，所以进度很慢。他应该也挺着急的。”

　　　　“真是这样？”mina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对了，他没有跟你说别的什么吗？”mina试探着问到。

　　　　“没有了呀，怎么了？”vic不明就里。

　　　　“没事了，”mina笑笑，“你快吃饭吧。”

　　　　……

　　　　清理树根的工作完成了，mina她们暂时没有什么繁重的工作，每天清理一下生活区的垃圾，打扫一下卫生，倒也轻松。而vic成为了总工程师，在他的指导下，围墙建设的速度飞快，汪兴业很是满意。至于妈妈，在出院后被汪兴业指定为教师，教那八个孩子。妈妈以前就是老师，做起这份工作自然得心应手。而且，根据救民团的教义，教师的地位在这里很高。除了救民团会发放“官方”的“津贴”——一些额外的食物、用品等，家长们也常常把自己辛苦积攒的好东西送给妈妈，虽然大多数的时候妈妈是拒绝的，但还是经常拗不过家长的热情。mina她们的日子，算是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mina却始终在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安——vic的“升职”，和母亲被安排轻松体面的工作，全都发生在那件事之后。mina虽然拼了命的不愿去回想，但是午夜梦回时，那阴鸷狡诈的声音、那双膝跪地的瞬间，仍旧会时常盘旋于mina的脑海。

　　　　……

　　　　五月末的一天，日光明媚，微风轻扬，是难得的好天气。女改造者们今天的工作是清理电视台四楼的演播厅——为了省电，大家尽量被集中在一起，三楼以上以前一直是荒废的。最近不知怎么了，汪兴业心血来潮，想把四楼的几间演播厅利用起来，mina她们也只能奉命行事。

　　　　mina她们正在清理的这间演播厅里，有一架立式钢琴，mina很久都没有听见过钢琴的声音了。她轻轻掀起琴盖，不由自主地动起了手指。

　　　　轻盈柔美的音乐从mina指尖传来，一束阳光透过窗子暖洋洋地照在她的脸上，就像儿时在窗前练习钢琴的场景一样。

　　　　“啪啪啪！”三声鼓掌声响起。

　　　　mina一下子收回了手，转头望去。

　　　　汪兴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眼睛里带着与以往的阴冷完全不相同的笑意，甚至，有几分温柔，目不转睛地盯着忘我弹奏的mina。

　　　　mina的呼吸紧张起来，紧紧地攥着拳头。

　　　　“弹的真棒！”汪兴业夸张地赞美到。

　　　　“你，找几个人把钢琴搬到我的卧室。”汪兴业冲着跟在门外的西装男挥挥手。紧接着把头转向mina，他那滑腻的声音像泥鳅一般钻进了mina的耳朵。

　　　　“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