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我早就说过，在黄金大陆进行试验，跳过猎鉴盟是根本行不通的。.tw.”

　　“沙漠地图的诱杀根本就是画蛇添足，要是没有这件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今天这种状况了。”

　　“隐鉴组倒底在干些什么？占了雅士多古城这么多年，居然连城下那么大的秘密都没有发现。”

　　“真神教根本就是居心叵测，我建议趁着这个机会把这帮妖人清理掉。”

　　“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白白便宜了猎鉴盟，这算他妈的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一定要把试验地点试在黄金大陆，新白银大陆不好吗？整个大陆都是你们暗影兵团说了算。”

　　“我看你们暗影兵团就是想捞好处又不想担取大责任……”

　　乱哄哄的声音响彻大厅，诺大的空间乱得好像菜市场一般，跺跺脚就可以震动一方的大人物们，正毫无风度的争吵不休。

　　诺瓦雷茨很是瞧不起这些被吓破了胆的家伙，挥了挥手，大声道：“先生们，请不要紧张。”

　　“关于为什么要在黄金大陆进行试验，又非得绕过猎鉴盟，早在协议之妆，我们就已经作了详细的解释，如果各位忘记了，请回去翻看一下协议文本，我不想再多废话。”

　　“至于这次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事件。请放心，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原本的计划。”

　　“从鉴灵研究中心逃出来的控镜士，大多数都是没有任何背景的散人。他们的投诉可以轻而易举地被压下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让我们解决所有的问题。这些人中需要注意的只有牧侠和叶蓝两个人。但我们已经在此之前，同澹台佑人进行过接触，就牧侠的问题初步达成了谅解。至于叶蓝……各位应该已经看到通缉令了吧。”

　　“各种媒体牢牢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你们也看到了，在这次聚会上，没有任何相关消息泄露出去，缺少了强大媒体的支持，任何谣言都只是一场笑话，不会有人相信。”

　　“况且，就算有人相信又能怎么样？他们已经被鉴灵代价折磨得够久了，只要稍给他们一点希望，什么仁义道德，都会被抛到脑后。”

　　诺瓦雷茨平静而充满自信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着，但却不能压下那弥漫在空中的疑虑。

　　“猎鉴盟怎么办？他们可不是一两个小控镜士那么简单。”左首第二个屏幕中的男子提出疑问。他年纪在四十上下，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睛，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猛一瞧去，仿佛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白领。但事实上，他正是带领隐鉴组在短短十几年间发展壮大的领袖，武玄。

　　诺瓦雷茨微笑道：“我想猎鉴盟既然夺取了鉴灵制造技术，那么他们肯定也会迫不及待地去进行制造。武玄先生，您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泄露什么吗？”

　　武玄却恨恨道：“你说什么都可以，反正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后，承受压力的是我们隐鉴组，倒霉的也是我们隐鉴组，甚至你们还可以装出公正的样子来……”

　　“够了，武玄先生，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当初你们承担任务的时候就应该很清楚，没有人强迫你们去进行。请不要忘记，要是没有我们和其它各方的支持，你们有什么本事在猎鉴盟的眼皮底下发展起来？这个世界很公平，有得必有失。”

　　诺瓦雷茨语气淡淡，仿佛在教训后辈一般，丝毫不给这位隐鉴组的老大任何面子。

　　武玄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死死瞪着诺瓦雷茨仿佛想要咬他一口。

　　“那么……顾静柔怎么办？她可能放任你们对付叶蓝不管吗？”说话的是右首第一块屏幕上的胖子，巨大的身躯上穿着花花绿绿的丝绸衬衫，稍一动作，就可以看到满身的肥肉在衬衫下方突突直抖。

　　“沙罗得，你更关心的怕不是这个吧。”

　　不等诺瓦雷茨说话，右首第二块屏幕上的女子却抢先讥笑道：“听说当年顾静柔反出猎鉴盟的时候，你曾经打过她的主意，结果弄得灰头土脸，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死心啊。”这女子四十多岁的年纪，套着古板的职业装，头发高高盘起，眼睛在说话的时候，总是转个不停。

　　“奥丽丝，你这老处女居然也关心床上的事情啊，要不要跟我来场友谊战啊？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把眼睛蒙上，省得看到你那的样子被吓得硬不起来。”胖子沙罗得淫笑道，“我保证，只要你试过了滋味，这辈子都会想被我骑的。”

　　“好了，各位！”

　　诺瓦雷茨冷喝道：“顾静柔的事情我们自然会解决，没有通知，任何人不得私自对她行动，否则后果自负。各位现在都是一方之雄，在此非常时刻，应该同心合力共渡难关，不要把精力老是放在跟自己人扯皮上。如果各位没有其它的事情，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说完，也不等那六个再有什么意见，轻轻在护栏上按一了下，屏幕半闭，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黑暗。

　　叶蓝听得惊心动魄，怎么也想不到隐鉴组邪恶试验的背后，竟然牵扯到如此众多的力量，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远在新白银大陆的暗影兵团，竟然是整个事件的主使。“他们不惜花费大力气陷害我，就是为了堵住我的口，不把鉴灵研究中心的事情泄露出去吗？”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打算退回去。

　　就在这时，通亮的光灯从通风口照进来。他探头瞧去，却见大厅内灯火通明，挂着电子屏幕的墙壁正向上升去，墙后的房间向前移动，进入大厅内。

　　那是个面积不大的书房，光是那个巨大的书架就占了大半个房间。

　　简单的书桌摆在书架前，一个老人捧着本书，半躺在桌后的沙发椅上，认真地看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咳。

　　那老人又干又瘦，头发已经掉得精光，下巴上留着撮山羊胡子，满是皱纹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即使是戴着眼镜，看书时也要吃力地半眯起眼睛。

　　看到老人随着房间出现，诺瓦雷茨脸上立刻现出发自内心的恭敬，快步走到老人桌前，半躬着身子，低声唤道：“大哥。”

　　老人合上书，摘下眼睛，看着诺瓦雷茨，道：“怎么又跟他们发脾气了？”

　　“这些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由。”诺瓦雷茨显得余怒未消，“其实我们自己来做就可以了，何必便宜这些小人？”

　　“世界需要七个支柱才能保证不会崩溃……”老人语气淡淡，“老六啊，你总是这副火爆脾气，什么时候才能学得深沉一些？”

　　“要是让我像二哥那样整天不阴不阳的，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在他人面前总是高深莫测的诺瓦雷茨，在老人面前却表现得像个不成熟的少年。

　　“你要是能学到老二半点深沉就好了。”老人摇了摇头，似乎极为无奈，“对了，老二刚才传来消息，已经确定，新一轮的衰退期即将开始，我们要尽早做好应对准备。”

　　诺瓦雷茨惊道：“这么快？我们这些年不是一直维持着黑铁大陆的战乱，以保证增长吗？”

　　老人摇头道：“一个大陆再怎么乱，也不可能满足整个世界的需求，衰退期的到来是必然的。这或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对顾静柔的调查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吗？”

　　听到顾静柔的名字，叶蓝心里一动，一直平稳的呼吸不期然间一重，但他马上就重新控制住情绪，将呼吸与心跳再度调节回那种若有若无的状态。

　　“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已经整整八年了，我们甚至连她炼的是什么功法都没有弄清楚。她发迹的每一步都清楚可查，没有任何外来力量介入的迹象。”诺瓦雷茨摇头道，“会不会是我们判断错了？”

　　“一个小女子，仅凭修炼不到一年的鉴灵，纵横天下，将像猎鉴盟这样的强势力量玩弄于股掌之间，只靠她自己真的能做到吗？”老人摇头道：“像她这样实力飞速成长的，据我所知，只有那七个地方才能做到。在衰退期开始之前，必须得弄清楚！”

　　“是！”诺瓦雷茨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迟疑道，“那个叶蓝怎么办？大哥，你也知道神祗之手的事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老人忽地打断了诺瓦雷茨的话，笑道，“老四和老五回来了，你去见见她们吧，这次她们损失不小，要尽全力安排好。还有，军队调动的事情你也要多用些心，机会难得，估计这次的目的应该是要永远解决。龙巢与鬼山之后，终于又要有一地灭绝了。我们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才是。”

　　“知道了。”见老人不想再谈下去，尽管仍有些许迟疑，但诺瓦雷茨仍乖乖地转身离去。

　　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神态气度又变成了那个威严的一方领袖，只不过嘴角却微微翘起，仿佛在冷笑，偏偏脸上的肉皮却没有丝毫动弹，肉未笑皮也未笑，显得诡异之极。

　　老人没有看到，但趴在通风口偷窥的叶蓝却看得清清楚楚，便觉得有种寒意从骨子里往外渗，竟让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慌张。

　　诺瓦雷茨的步子又大又快，眨眼工夫就走了出去，大厅内沉寂下来，老人把枯瘦的手按在书桌上，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叶蓝见没有什么可看，当下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打算原路返回。

　　但他刚刚一动，便听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话音一起，他立刻感到一种无形的强大力压力笼罩四周，那感觉就仿佛是坐看着泰山压顶却无法躲避，满心的无力恐慌。

　　泥丸宫的元婴应感而动，双目圆睁，身周六鉴飞速转动，气运周身，那可怖的压力迅即减轻。

　　但没等他稍松口气，那原本如磐石般直挺挺压下来的力道忽地动了起来，就好像突然间活过来一般，在他身周流动游走，如同巨大的漩涡吸附着，带动得他的身体不住向下沉去。但与力量疯狂旋转相反的时，空气的流动却仿佛停止，他张大了嘴巴，也吸不到半丝空气，整个人在内与外的压力下，窒涨欲死！

　　“嘿呀！”叶蓝低喝一声，换上借影取力，将身上备用镜中上百人力全部吸附。这是他能够借取力道的极限。身体因着力量的涌入而迅速膨胀，他双臂一振，正欲硬抗那强大的压力，不想那压力竟攸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这夹杂着自身无匹内力与外借百人力的强大力道，一点不剩全都作用到了通风管道上。

　　轰的一声闷响，通风口崩塌，叶蓝带着飞舞的烟尘与碎块落到地上，声势惊人。

　　“中计了。”叶蓝心中懊恼异常，但此时也不吃后悔药的时候，借着烟尘掩护，他迅速扯下衣襟蒙在脸上，又把系在腰间伪装肚腩的布包拿下来扯碎。他现在仍是巴巴拉的样子，如果被人发现的话，就无法在这香巴拉呆下去了。

　　看到叶蓝如临大敌的样子，老人微笑道：“不用紧张，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还算可以，而且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敢进来。”他说着抬了抬手，破碎的通风口迅速恢复原样，那情景就仿佛是倒放的电影镜头一般。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卡笛尔。”

　　老人轻描淡写的介绍，却让叶蓝觉得脑中一阵轰鸣。

　　天下第一高手，解析法圣卡笛尔！

　　虽然从诺瓦雷茨刚刚举止态度上，已经能隐约猜到老人的身份，但当亲耳听到时，那份震惊仍是避免不了的。

　　叶蓝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提起全部功力，凝神戒备，这才哑着嗓子道：“你想怎么样？”

　　“放松，年轻人，不用这么紧张。”卡笛尔微笑道，“过来坐吧。”话音未落，一把椅子从书架旁边自动挪出来，停在书桌前方十米远的地方。

　　叶蓝略一犹豫，走过去，坐到了椅子上。他不是不想逃走，但刚刚在通风管道内的短暂交手，让他意识到，如果需要，老人随时都可以控制他，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逃跑，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情，倒莫不如显得大方点，看看他搞什么鬼。

　　“喝点什么吗？”卡笛尔语气客气，仿佛在招待登门拜访的客人。书房一侧的墙壁应声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小小的酒吧，不仅有各式好酒，还有名茶饮料。“要不要尝尝我珍藏的药酒？这种鬼天气，喝点药酒驱驱湿寒，对身体有好处。”

　　好像表演一般，酒吧里的一个淡绿色长颈酒瓶自动跳出来，拔出塞子，倒了满满两小杯金黄色的酒液，两个小杯随即飞过来，稳稳地停在了书桌上。

　　酒是好酒，异香扑鼻。

　　“请。”卡笛尔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自牙缝里长吸了口气，极为满足的半眯起眼睛，道：“真是好酒啊。”

　　别说叶蓝不好酒，就算是嗜酒如命的酒鬼，命悬人手的当口，也不会有心思喝酒了。

　　“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走了。”叶蓝缓缓站起身，提防对方发难的可能。

　　卡笛尔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似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是叶蓝吧。”

　　叶蓝心中大震，牢牢控制着呼吸心跳等任何可能引起对方怀疑的部位，尽可能以平静地语气道：“我不是。”

　　卡笛尔微笑道：“不用紧张，通缉你的事情与我无关。坐吧，咱们聊聊。”

　　发布通缉令的组织老大居然说这通缉这事儿跟他无关？

　　这也未免太扯了吧。

　　叶蓝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只是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叶蓝。”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就算叫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卡笛尔道，“像你这样优秀的年青人，我很久没有见到了，想知道我是怎么察觉到你的吗？”

　　“前辈是天下第一高手，察觉到我这个后辈低手的存在有什么稀奇的。”

　　“你错了。你一开始潜伏的很好，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不过，当我和诺瓦说到顾静柔的时候，你的呼吸突然重了一下。诺瓦应该也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只不过见我没有任何示意，才没有对你出手。关心则乱，年轻人倒底还是沉不住气啊。”

　　叶蓝默然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否认了。卡笛尔先生想要怎么样？抓我归案吗？”他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是摆出以退为进的态度，让对方摸不清他。

　　“我已经说了，通缉的事情与我无关。”卡笛尔摆手道，“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拦着你。当然，如果你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聊一会儿的话，我也很欢迎。”

　　“就这样？”叶蓝大感意外，当然他绝对不会认为卡笛尔是老糊涂了。这老头是谁？天下第一高手，暗影兵团的领袖，新白银共和国的总统，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绝对不会是个糊涂蛋。

　　“那还能怎么样？我再说一次，通缉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不仅是我，整个暗影兵团所有的高手，都不会参加对你的追捕，你只要小心别被那些小兵给缠上就好了。”

　　叶蓝冷笑道：“是吗？你们精心准备了这么一个陷阱，到头来却不打算收获猎物？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即使对方是天下第一高手，他要说的话，也绝不会忍着不说。

　　“无论你相信与否，这都是实情。”卡笛尔淡淡笑道，“不谈这个，咱们聊点其它的吧。”

　　“其它的？我不觉得咱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只要肯找，话题总还是有的。比如咱们可以聊聊在你身上实现的六鉴合一？”

　　叶蓝呼吸忽地一窒，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他突然间在老人面前，自己似乎被剥得精光，什么秘密都无法掩藏。

　　六镜合一可以说是他目前最大的秘密之一，除了顾静柔和牧侠外，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而鉴灵研究中心的当事者，已经全都被他杀光了。

　　虽然各大组织门派，都有独特的观灵秘法，但那也只能是大概看出对方是不是控镜士，但具体到有几个鉴灵，每种鉴灵都是什么，那是绝对不可能看得出来的。

　　他涩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实现的六镜合一？”

　　“这很简单。”卡笛尔道，“虽然六镜合一不是很常见，但这些年来，我也见过十几回了。能够完成六镜合一的控镜士，与其它控镜士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病态。”

　　“病态？”叶蓝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

　　“对，病态。鉴灵让我们拥有了巨大的力量，但也给我们带来了难以想像的痛苦，每一个控镜士都会被不同的病痛折磨，而现出某种病态。即使是像儋台佑人这样修成了赤子元婴，将鉴灵代价完全由元婴承担，也仍会表现出轻微的病态。只有完成了六镜合一的人，才没有任何病态！六镜合一才是真正永久摆脱鉴灵代价的正确方法。”

　　叶蓝注意到卡笛尔话中透露出来的不同寻常的信息，“你说你曾经见过实现六镜合一的人吗？”心中却直个劲地打鼓，“这怎么可能？訾宣大师明明说这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实现六镜合一。按他的说法，我应该是第一个实现六镜合一的人才对啊。”

　　“现在也还经常见到。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你很快也会看到的。”

　　卡笛尔却不再说下去了，道：“我有点倦了。很高兴够亲眼见到你，祝你好运。”他说着莫名其妙的送客词，主动伸出手去。

　　叶蓝伸手握住那如同枯枝般的手掌，突然发觉手心里多出了个小小的纸团。他惊疑不定，但却不露出任何表情，冲着卡笛尔微一点头，转身回到通风口下，又顺着通风管道爬了进去。

　　沿着通道爬了一会儿，确认离着那个房间远了，他这才稍停下，将始终捏在手心里的纸团展开，最醒目的两个大字“訾宣”闯入眼帘，他不禁浑身一震，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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